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丙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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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1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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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不大的孩子

原来,被爱的底气,便是可以肆无忌惮地“长不大”。

我们会为了一块蛋糕的口味争得面红耳赤,末了却共用一把叉子,你一口我一口地分完;会在深夜里蜷在沙发上看老掉牙的动画片,学着里面的角色怪腔怪调地对话,笑得滚作一团;会在对方加班晚归时,故意板起脸装作生气,可转身就去厨房热好饭菜,摆上他最爱的那碟水果。

这样的互怼与迁就,从来不是妥协,而是心甘情愿地把对方挪到自己前头,我愿意收起我的锋芒,陪你做尽幼稚的事;我愿意放下我的骄傲,听你絮絮叨叨,没完没了的叮嘱;我愿意把我的脆弱与柔软,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你面前,因为我知道,你会接住我的所有不完美。 于是,我们便成了孩子。

可以无缘无故地闹他。他正凝神在书页里,你便悄悄凑过去,用发梢轻搔他的耳垂。他躲,你便追;他告饶,你偏不依。最后书也掉了,两个人笑作一团,滚进沙发垫里,什么正经事也做不成了。这闹,毫无目的,只为了听那一声带着笑意的嗔怪,只为了一刹那四目相对时,那眼底毫无芥蒂的亮光。就像幼时在田野里追逐一只蜻蜓,追到了,也不过是瞧一眼它透明的翅膀,便心满意足地放了——要的,原不是那蜻蜓,而是那追逐本身的、纯粹的快乐。

他也不甘示弱,立刻翻出你昨日的糗事来反击。一来一往,两个斗剑的侠客,招式花哨,却剑锋朝内,伤不着彼此半分,只溅起满室的欢声。这言语的游戏,是独独属于我们二人的密语,外人听来或许觉得幼稚得可笑,于我们,却是构筑起一座坚不可摧的、名为“我们”的城堡。

又可以有趣地“孥”他。这“孥”字实在妥帖,不只是捉弄,里头还藏着亲昵的刁难、俏皮的挑衅,和彼此心照不宣的默契。忽然给他起一串古怪外号,从他名字的谐音,一直笑到他清早睡翘的头发。他也不甘示弱,立刻翻出你昨天的糗事来回敬。一来一往,两个斗剑的侠客,招式花哨,却剑锋朝内,伤不着彼此半分,只溅起满室的欢声。这言语的游戏,是独独属于我们二人的密语,外人听来或许幼稚得可笑,于我们,却是构筑起一座坚不可摧的、名为“我们”的城堡。

而最妙的,是那份“心甘情愿将对方凌驾于自己之上”的心境。这并非卑微,而是一种虔诚的奉献。好的总想留给他,痛的却想替他担着。看见一朵胖嘟嘟的云,立刻要拍了传给他,害怕迟了一秒,那云便化了;尝到一口鲜掉眉毛的菜,下意识就夹到他碗里,比自己吃了还香甜。自己的喜恶、习惯,都肯为他悄悄地挪移、修改。这便好似小孩子得到了最心爱的宝贝,不是藏着、掖着,而是恨不得举给全世界看,又肯用自己的全部去守护它。在他面前,那个在社会中学会的、戴着面具的、斤斤计较的“我”隐去了,剩下的,是一个愿意全然敞开,全然信赖的赤子。

有人说,真正的爱情,是让彼此成为更好的大人。可我觉得,真正的爱情,更是让彼此有机会做回长不大的孩子。在这个充满算计与防备的世界里,能有一个人,让你卸下所有伪装,不必强撑着坚强,不必伪装着成熟,能让你放心地撒娇、任性、胡闹,能让你心甘情愿地依赖与臣服,这便是爱情最珍贵的模样。

爱情里最妙的,莫过于这份返老还童的能耐。

我们在这爱里,寻回的岂止是童心?我们寻回的,更是一种被完整接纳的安然,一种可以暂时从成人世界的规则中“叛逃”出来的自由。想起奥登的诗句,初创时,他说:“我们必须相爱,否则死亡。”年轻时读它,只觉得决绝而冰冷。如今再想,或许他说的,并非是肉体的消亡,而是精神的僵化与枯寂。若没有爱,没有那个能让你在他面前做回孩子的人,心便会慢慢地被风干,裹上一层又一层的硬壳,终成化石,感受不到痛,却也再感受不到生趣了。那才是一种真正的、漫长的死寂。

所以,爱一个让你笑的人,是顶要紧的事。在他身边,做个长不大的孩子,疯、闹、笑、哭,都随性而为。小时候,微笑是一种情绪,至简,至纯;长大后,微笑却成了一个符号,一种礼节,甚至一副甲胄。若有人,能看到你转身之后的落寞,读懂你笑容背后的辛酸,陪你分担,陪你哭笑,那便是人生至大的幸运,是岁月慷慨的恩赐了。

在爱的人面前,我们终于可以卸下一切伪装,做回那个最本真的自己——

那个永远,永远也长不大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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