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丽丽是李家川方圆十里之内出了名的俊俏女子,人长得好看不说,单是她那扭得畅快的秧歌就让十里八乡的小伙子年轻人嘘叹不已。纤白而灵巧的双手活像个拨浪鼓似地扭动着手中的扇子,任哪个出色的打伞小伙子搭档也会不由得绷紧每一根神经小心而谨慎地应付着。她那高高扬起的黛青秀长的眉毛让人看着就舒心畅快,总给人一种谁也比不过的入戏的神态。在农村里很少见到的洁白的牙齿总是随着她那演得十分欢乐而投入的神情显露出来,害得围在旁边的中老年人看着看着都不由得捂住他们的牙口来,生怕让她看见他们的那排排掉得不是十分整齐的而又像是熏黑或点了黄蜡一样的牙齿。但最让那些小伙子年轻人着迷而让不少中老年人皱起眉头的是,她那灵活而大幅度扭动的腰身和臀部,颤巍巍的而又并不十分收敛的乳房也会随着身体的扭动而晃荡起来。在密匝匝的人群中扭着秧歌的她,自然会招来不少男女老少的或惊或喜或厌或恶的眼神。但无论这些农村里不懂得艺术只顾着看花红衣饰的老少们怎么看她,她总是一副无动于衷的神情,只顾扭自个儿的秧歌,任他们议论指点或感叹去!而对那些憨笑或傻愣着眼睛的小伙子们,她则会故意地把手中的红绿扇子朝他们的面前扬去,一股纯香的女人的气息自会扑过他们的鼻腔脸庞,随后又是一个大幅度的扭身,忽闪一下便从他们面前幌了过去,叫他们呆着去!
还没来得及邻近十里八乡的富裕人家托请媒人准备聘礼,李丽丽便与县城公安局的副局长高焕雄约会上了。
他们是通过在县城巨鹰公司当副总经理的丽丽的哥哥牵的线。哥哥李安东人脉广泛,交际圆滑,很快就与原县长的儿子高焕雄认识了,得知此人家庭实力雄厚,听得在市里省里也有做官的亲戚,便通过一次简单的聚餐就把妹妹介绍给了高焕雄。而后又很是有远见地给妹妹丽丽说,虽比你年龄大,但我能看出来人家是一个很有作为的人,将来肯定会有提升的机会,人家做事谨慎认真,待人诚恳又有礼仪,咱一个农村的孩子能找到这么一个好的对象已经够不容易了。
“可是,比我大七八岁呢!”丽丽有点不满道。
“嗨,年纪大一点能有啥?这样的男人才懂得疼自己的老婆呢。好妹妹,听哥给你说,人家焕雄早就给哥暗示过,能看出他早就看上你了,眼下就看你的了,以后对人家好好的,谈段时间你就会看出哥说的到底对不对!”丽丽坐在旁边的沙发上,有点犹豫又有点渴望地听着哥哥的劝慰。
第一次被高焕雄请出去约会,是在一个细雨蒙蒙的下午,高焕雄开着单位给他配置的警车带着丽丽绕县城的公路转圈圈,并很是热情地给她介绍着周围的景点。
“那‘全秦要户’看见了吗?说的就是咱县城在先秦时期就成为重要的战略地理位置,真是山势险要,易守难攻,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
李丽丽则还是羞怯地没敢直看这个男人,刚坐上车就觉得自己的脸开始发烫,估计是车内太热的缘故吧,她暗自想道。
“嗯,游过笔架山没?快看,对面那就是,它又叫‘汉元山’。”高焕雄接着给她介绍道。
透过车窗,只见一座陡峭而笔直的山峰横亘于眼前,满山松柏葱郁,山峦沿着清澈而秀丽的河水延展开去,真是依山傍水!
“我爷爷年轻时就参加过惊动西北地区的清涧起义,它是1927年继南昌起义和秋收起义后全国范围内的第三次大起义,还有1949年的清涧战役,我爸当年就在贺龙司令的率领下参加了这次战斗,当年的战场你知道吗?呵,就在对面的这座山上!敌人盘踞山顶,而我们是从山脚往上攻,想想那战役有多么的惨烈啊!战士们的鲜血都把这条清澈的秀延河都染红了。但我们还是胜利地攻下了它,为了记念当时光荣牺牲的刘汉元将军,解放后家乡的人们又把这座山叫‘汉元山’。过段时间就是清明节,我们上去烧个香火,顺便可以游玩一下,怎样?”
李丽丽只是点了点头,也没正眼看他一眼,总觉得他时不时地瞅着自己。不过,人家到底是见多识广。
随后他们又来到了“文星阁”,虽是细雨蒙蒙,但这个细心的男人还真的带了一把伞,粗大的胳臂不偏不倚地用伞遮住了她的身体,自己则把高大的块头置身于烟雨朦胧中。
他又开始滔滔不绝而又不失文雅地给她介绍着这座名阁的历史,并时不时地往上抬抬挂在那高大鼻梁上的眼镜。偶尔抬头看他一眼,她的内心便会涌动起一层层的羞涩与感动。这真是个细心可靠的男人,难道真是哥哥所说的那样吗?只是看起来年龄真的要比自己大好几岁呢。难道他真没有考虑过早点结婚?难道事业真的在他心目中会那么重要?城里人可真不把婚姻看成一件重要的事!哥哥不也是二十八岁才结婚,升为副总经理不到半年就有了外遇,硬是把嫂子气得离了婚。看来他说的并没错,男人只要有了事业,就不怕婚姻的问题。难道眼前的这个男人和哥哥有着同样的原则与想法?
“呵呵,看见上面的题词了吗?那就是我爸刚任县长那年,为了发展我县的文化教育,激励后人学习而特意修缮了它并题的词!”
丽丽并没有看那些所谓新官上任就“点火”的伟绩,而是偷偷地看着他的表情,在他的眼神中没有一丝的炫耀与神气,更多的则是一种庄严和温厚。
说实话,她还没有在哪个农村的小伙子的眼神中能感受到这种神奇而美好的感觉。他们多则是些嬉皮笑脸的丑恶嘴脸,还有那些动不动就伸手打俏的举动,真让人讨厌!
就在那一刻,她决定永远不会嫁给农村人了。
在清明节来临前,高焕雄带着丽丽去了更多的地方。在这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他们从陌生、相互之间的羞涩,渐渐地转入两人从来没有体验过的恋爱之中。
第一次被高焕雄邀请到家,让丽丽感到很是诧异。
尊贵的退休县长大人和夫人特意从市里赶回县城,老夫妇俩亲自下厨,热情地招待着这个从农村来的漂亮姑娘,并不断问长问短的嘘寒问暖。老县长还一直称赞她的哥哥真有能耐,以后有什么事就尽管说,他虽是退休了,但在这一块他说句话还真的没人敢不理。老夫妇不断地给丽丽夹菜添汤,这让她很不自在,又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动。
饭后,老夫妇又催着儿子让他带丽丽去看单位的新房,他们便答应了。
这是丽丽第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房子,比他哥哥家还要气派漂亮。客厅卧室厨房阳台都被高焕雄打理得干干净净。
“啊!你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吗?”丽丽惊讶道。
“嗯,怎么样?”高焕雄边从冰箱里取红酒边莫不在意道,“呵呵,如果两人住就不大了。”
丽丽的脸刷地变红了。
“这不还没喝酒嘛,看你脸红的!难道你过敏?”高焕雄一边倒酒一边向她玩笑着。
丽丽的脸便更红了。
“快坐呀,你也喝点吧?”高焕雄一边自饮一边示意让她坐沙发上。
她坐在他旁边,心里开始有一丝不安。
“没事的其实,慢慢就学回了。”他饮完后,又斟了两杯,向丽丽道,“来,为我们度过这段快乐的时光干杯吧!”说着便举起了酒杯,眼睛深情地盯着她。
她犹豫而又慌乱地举起了酒杯,迎着他凑过来的酒杯轻轻地一碰,他一饮而尽,而她只是轻轻地抿了一下。
随后,他开始挪近她,并用一只发烫的手轻轻地按住了她的手,她的脸更红了,甚至开始发烫,但没有挪开。
她矛盾极了,会不会来的有点仓促,真的决定要嫁给他吗?真的?不是?
说时迟那时快,他温热的唇已经靠近了她的唇,浓烈的酒味扑鼻而来,将要把她窒息。见丽丽没有拒绝,他便用一双粗大的臂膀紧紧地扎住了她的全身,双手开始缓缓地抚摸着她的腰部,宽大的胸部很快又把她的胸压得严严实实。
她开始迎合他,缓缓地躺在那宽大的沙发上,胸脯火热一般地发烫,愈加急促的呼吸让她忘了他呼出那浓烈的酒味,只感觉到一只粗大的手慢慢地从她的胸脯移向腹部。
那晚,丽丽终于感受到了这个小城的温暖和她从未有过的亲切感。在这短短的一段时间里,高焕雄对她无微不至的关怀让她陷入到不可自拔的热恋当中。坐着高焕雄的警车游荡在每一条街巷,她将自己置身于无比的快乐与幸福之中。她也终于有勇气用自己那温情而不再羞涩的眼神深情地接受他的所有的关怀。就在那一刹那,丽丽终于决定她要成为高焕雄的人了,海枯石烂,今生无悔。
让丽丽的哥哥安东高兴的是,自己的妹妹终于与这么一个有前途的人谈上恋爱了,他也就完全地放心了。妹妹虽是农村长大的孩子,但比起容貌来,他坚信没有几个城里的姑娘能比得上她,就算他高焕雄眼光再高,十有八九也找不到比妹妹更让他可意的姑娘了。再说他高焕雄这么大的年纪,城里的哪家漂亮而又有地位的女孩子愿意嫁给他呢。
想着想着,李安东就得意地笑了起来。为妹妹找了个好人家不说,以后若真的成了亲戚,就不信他们帮不了我的忙,虽是一个小公司的副经理,但还是觉得自己得再往上爬一步不可。他知道高家人的背景。
五一过后,他们终于在双方家人的主持下举行了婚礼。新婚的美满生活让他们陷入了更深的恋爱之中,频繁的性爱生活让他们更深地依恋着对方。至少丽丽是这样认为的。
当得知丽丽怀上了孩子后,高家人几乎到了狂欢的地步。
无疑,对于退休的老县长夫妇来说,儿子这么大的年龄,他们日夜做梦都想着快给高家人传个后吧!高家几代人一直都是单传儿子,就是多生一个也必定是夭折,真不知是哪个祖宗作了孽还是积了德,反正遗传与观念使得他们确信儿媳妇丽丽怀上的也肯定是一个胖小子。
为此,全家人很是焦急,包括丽丽的哥哥也做梦都希望妹妹给高家生个儿子该多好啊。
在丽丽怀孕的日子里,高焕雄更是无微不至地关怀着她,冰箱里放的全都是高档的补品,没事就开着自己的警车带着丽丽逛商场买时新的服装,一天天地算计着丽丽肚中的儿子该会在哪一个季节的哪一天出生。
但又让他苦恼的是,虽说是十月怀胎,他自己和丽丽都不确定到底是什么时候怀上的,算着算着他们便都笑了,而后两人又是一阵的相互亲昵。
退休无事可做的婆婆也借着锻炼身体的幌子,整天地爬笔架山为孙儿的出生烧香磕头,几个月里,她自己也不知道到都为哪个神像捐了多少布施少了多少香火了。
高焕雄扶着肚子微鼓的丽丽走出医院,神情十分凝重。丽丽的脸色也惨白着,忧郁得自己也不会走路了,高焕雄把她扶上车,一路无语。
他们都陷入了深深的痛苦之中。
如果按照祖上的遗传规律,丽丽肚子里的婴儿非夭折不可,那么他们爱情的结晶就会陨落深谷,痛苦难当啊!要是把婴儿生下来,父母会同意吗?
高焕雄烦闷极了,几乎是恍惚着把车开回家。丽丽则更是担心,千万不要让他们逼着她去堕胎!
“最好还是做了吧!”
退休老县长深深地吸了一口香烟,紧皱着的眉头始终不肯舒展开来。
儿媳妇怀上了女儿比他自己的老婆怀上女儿都痛苦担心。但依历史经验表明,这是一个极坏的征兆,“你们都还年轻,生孩子以后有的是时间,不要难过。你不也是你妈三十岁时生的吗?可怜的两个姐姐都夭折了,唉!”
高焕雄终于征得了父亲的意见。
丽丽第一次为高焕雄做好了饭菜等着他回家。这个幸福的女人第一次感受到了无比的痛苦,一种难言的无比委屈的痛苦,虽然孩子是得自己生,但在这个家庭她仿佛要失去了这个权利, 不得不征求他们的意见,因为她怀上的是女儿而不是儿子。
对于一个新婚的女人来说,有了家还并不算是幸福,幸福的家庭还得有个孩子。而他们即将要迎来的幸福却似乎要毁灭了。她陷入了深深的疑虑与恐惧之中。
高焕雄终于回家了。“他们是怎么说的?”她急切地问。
“还是做了吧!”他一头闷倒在沙发上,点燃一支香烟,像他爸一样深深地吸了一口,紧皱着的眉头始终不肯舒展开来,因为自己的老婆怀上了女婴,偏偏又是在这么一个让人痛苦的家庭!
“难道你愿意眼睁睁的把我们的亲生骨肉抛弃了,你还是人不?”她终于痛哭了起来,痛苦而又委屈地哭着。
“他们不都是为了咱!”高焕雄也猛地爬起来吼叫着,“难道你愿意生下来而眼睁睁地看着她死掉?”他手中的烟头颤抖得厉害。她则哭得更加伤心。
他灭掉烟头,慢慢地又上前抱住了她。似乎觉得刚才自己有点野蛮了,对自己这么一个疼爱的女人,他还真舍不得说一句重话。
“还是做了吧,嗯?咱们还有机会的。”他用沾满硬胡渣的唇贴着她的耳朵说。她转过身搂住他还是哭着。
做掉这个孩子后,高焕雄和家人对丽丽更是疼爱了。为了减轻她失去孩子的痛苦,他们帮丽丽在民政局找了一份十分轻松的工作,平时不用上班也行,只是在春节前后为各部门发放补贴时有点忙。
丽丽也很快地恢复了以往的生活,并对自己的工作相当的满意,单位并没有人知道她堕胎的事,个个对她十分地热心,尤其是局长还特意地时刻照顾着她,但多半是为了讨好她的家人。
伟大的托尔斯泰说过,幸福的家庭都相近,而不幸的家庭却各有不同。
对于高焕雄和丽丽来说,这是一个幸福而又很不幸的家庭,他们的感情还似初恋时一般甜蜜温暖,但让他们痛苦的是,丽丽又怀上了第二个女婴。
退休的县长大人几乎为儿子的不幸整夜难眠着。难道这真是命数安排要儿子也夭折两个女儿吗?还是祖坟哪儿有问题?几年前他就倒过一次祖坟,但似乎并不能帮他摆脱这离奇的家庭历史事件。
“还是儿媳妇有问题?老怀女儿!”老伴也真是心有灵犀地唠叨了起来,虽是背靠背地睡着,但她还是能知道老头子所想的心事。
“呀,瞎说什么呢?你不也是怀了两个女儿吗?再说了,那又不管儿媳妇的事!”他们又沉默了。
还没等过了满月,他们的女儿便真夭折了。
夫妻两抱头痛哭,捶胸顿足。对于年轻的他们来说,这是人生最大的不幸。
对丽丽来说不幸的只是个开头。
哥哥李安东晋升为公司总经理后,在一次醉酒驾驶中被一辆重型卡车撞死了,身后无嗣,丽丽觉得哥哥的人生比自己的还要惨痛。
在接二连三的不幸之中,高焕雄与丽丽的爱情也发生了微妙的转变,但丽丽认为这一切似乎很正常。
失去了女儿后高焕雄把所有的精力放在了工作之中,一方面是为了减轻自己的痛苦,另一方面却只有他和父亲才知道。
退休后的老县长对儿子说:“咱们家可是有样的人家,看着你接二连三的不幸和听着众人的闲话,我心里实在是不好受啊。现在你该把心事放在工作上,我的意思很明确,你必须尽快调到市上去!只要你敢出点成绩,我会给你安排后路的。至于丽丽,就先让她在县里工作吧。可怜的孩子怎么会是个克兄克夫的命呢?”
老县长终于把老伴前段日子请的算命先生的话说了出来。
“你和丽丽的生活我不会干涉,但我还是劝你想办法到市里去工作。算命先生的话我虽不信,但我还是不愿意在你身边留一个克夫的女人!”老先生有点担心而又激动地说。
对丽丽的感情,毋庸置疑,他是坚定而又热烈的。这段日子虽然他们的工作都很忙,但夫妻间的恩爱丝毫没有褪色,仿佛愈加浓烈了。因为丽丽又怀上了孩子了。对于一个将近三十岁的女人来说,孩子的出生就是她的全部,甚至愿意付出所有的代价!
高焕雄在父亲的帮助下调到市里任科长后不久,就带着丽丽到医院做了一次B超。
命运仿佛永远也不会放过这对可怜的夫妻,医院症断出一个让他们晴天霹雳的结果:丽丽怀上的竟是畸形婴儿!高焕雄和丽丽差点同时晕厥过去。
怎么会这样呢?两个健康而又年轻的夫妻几乎不能接受这一悲剧的事实。
丽丽整日以泪洗面,更让她担心的是她将会不会永远也怀不上孩子了呢?失去做母亲的机会是一个女人一生中最大的不幸,丽丽甚至怀疑自己的身体的某个部位会不会出现什么问题,想着想着就觉得自己这些年里太对不起丈夫了,这会让她痛苦一生的。
“还是离了吧!”老县长又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紧皱着的眉头始终不肯舒展开来,“总不能无后吧?眼下的事是不明摆着吗?”
高焕雄则坐在一旁像他父亲一样深深地吸着烟,一样地紧皱着眉头。
“说不准她还有克子的命。算命先生说的。雄儿,你就听爸妈的话吧,咱不愁没人嫁给咱!”老夫人又插着嘴来劝慰儿子。
“丽丽咋办?她不愿意离咋办?都做六年的夫妻了说离就离?”高焕雄终于在动摇了的基础上和父母辩解着。
“你先给他把我们的想法说明,这对双方不都有考虑的时间嘛。如果她同意了,你就给法院说一声,把你的那套房子给她,工作不变动就行,我们这样已是仁至义尽了。至于她再婚与否就与我们没有太大的联系了。完了我和你妈也回市里去住,免得两家难堪……”老县长的眉头终于缓缓地舒展了开来。
“等你工作稳定了,妈就给你托人说媒。”高焕雄他妈仿佛看出了转机,很有信心地给儿子打着气。
出乎高家所有人的意料,丽丽没有任何的辩解与要求,悉听高家人的意愿,解除了与高焕雄婚姻。
还能做什么辩解呢?自己现在成了孤家寡人,没权没势。更何况这几年来她并没有给高家人增添一点光彩,反而还没有尽到一个做妻子与母亲的义务,这一切还能怪谁呢?只怪自己命苦罢了!
当高焕雄那天回家后说出让她考虑离婚的时候,她就看出了已成的定局,自己不得不任人摆布了。她不能怪他,也不会怪公公婆婆,只怪自己命苦。
高焕雄还是爱她的。出于良心上的不安与自我谴责,临走之前又约她来到了一家饭馆。两人默默无语地坐着。最后还是他先开口了。
“我也无奈,这是我爸妈的意见……”说完他便一饮而尽了。
“我是一辈子都过意不去的,对不起你!”又一饮而尽。他的脸红了。
“算了,别说了,为离婚干杯!”她终于举起了酒杯,两人轻轻地将酒杯相互一碰,和着他们的泪水一起喝了下去。
“对不起”,他又说。
“什么也别说了,我希望你将来的生活能够幸福,希望有个好妻子能为你生个传后的儿子。只可惜我没那命。”她坦然地对他说。
“也祝你幸福。”他又说。
就这样他们沉默了好久之后才离开了。
离婚,对丽丽来说,并没有那么地痛苦。她仿佛终于卸下了多年来背负的沉重的累赘。一个人上班,一个人吃饭,一个人打扫那个诺大的房子,和同事谈笑自如。周末就到四处去逛,为自己选择时新的服装。她认真地工作着,并把多余的钱全部给了在农村多病的父母。但她很少回农村去看望父母,仿佛那里有无数的眼睛会刺痛她,更会有无数的风言流语让她无法承受。在每个孤寂的深夜,她经常会失眠,做恶梦,梦里总是有一个胖乎乎的男孩睡在她的身边。一觉醒来,她总会发现自己泪流满面。
八年后,四十岁的丽丽终于和民政局长结婚了。
他的妻子患癌症去世了,身边还有一个十二岁的女孩。但丽丽并不嫌弃,就像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无微不至。
更让所有人高兴的是,年末,她竟生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儿子。
《离婚》,首发于《当代小说》2011年第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