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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守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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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9/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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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我的树苗

夏至,婴啼初响,山风拂过新栽的树苗。两者同时,在这盛夏的灼热里,开始了呼吸。襁褓轻裹,根须:军扎。一个在摇篮里不安扭动,一个在坡上随风轻颤,都摇摇晃晃地,寻找看这世上站稳的姿态。人间与山野各自向上生长。

是的,我出生了,我躺在摇篮里,山坡上那株和我同天落地的对苗,细伶伶地戳在风里,风过时,它嫩技轻点,我模糊的视线便跟着晃,我伸出小拳头,抓向那片虚空的绿,只攥住满手奶味的咿呀。这抹薄薄的绿,成了我混沌天地间第一道锚道。摇篮轻摇,山坡微倾,我们各自晃荡在人间,摸索看扎根的缝隙,我扎进布褶的温热它扎进泥土的深暗

……

这树已攒出筋骨。我们冲上山坡时,树皮粗粝的纹路正啃着掌心——去年刻的名字,早被新长的皮肉囫囵吞下。

树根拱出地面,虬曲如苍老的筋脉。我们踩看这些突起向上攀爬,裤裆磨得发烫,骑在树杈高处,风撞待枝叶翻涌,单薄的衣衫鼓荡如帆。底下伙伴的吆喝被风撕成了碎片。

等到倦了的时候便横在树根土,青草尖扎着后颈。闭眼时狗吠声沉入地底,只余满耳沙沙的绿。树根硌着脊梁,地深处有东西在推挤——不知是权根须在暗处伸展,还是我们的骨节正悄悄拨节。

每次我们来的这里玩耍这棵树总会何我们展现它旺盛的生命力,我们记得它的坐标,它也记得我们的脚步,不知不觉间我们成为了对方生命中不可割舍的一部分

……

高三读完后,我考上了另一个城市的大学。山坡上那棵树已生得极粗壮。我临走前夜,与伙伴们聚在树下。树皮上的刻痕早已被吞没,只剩粗粝的沟壑摩挲手拿心,像在啃啮最后的时光。伙伴们粗粝的笑骂声被风揉碎在枝叶间。我靠着它,树皮硬硬地硌着脊骨,仿佛要把某种东西楔进我的骨缝里。

火车载我扎进异乡的喧嚣,路程两边翠绿苍苍,太阳的照射下显得更加明亮耀眼起初的我颇感好奇与欣喜,感叹外面的世界多美好,可随火车愈加靠近城市这种感觉随也随火窗外向后退的建筑一般被遗留在那里。不知觉地想到了山坡上的那棵树。

大学的砖楼森然矗立,走廊里穿行看陌生的暗与目光。我像一株被移栽的植物,根须裸露在陌生的空气里,慌乱的摸索,抓取。好在我也算个社交能手,不多时便跟同餐的室友混熟,晚上相约去外面走走。城市的灯光繁荣,绚丽,街边商贬千百,广场,商城,行人姿态各千,不禁感慨夜生活美好。就这样的日子玩,学,吃,玩,学,吃一直到大三,当子校开展企业把人活动时,我还饱满期得去面试

……

起初笨拙地试图靠近,如幼时初触那粗糙的树皮。可那些谈笑风生的圈子是怎不透风的树林,我不过是一株无名的草。小组作业的分工单递出来时,我的名子总悬在最末讨论声浪里抛出的只言片语,如同石子坚入深潭连个涟椅也激不起。一次到深夜我才把工作做完,我堪堪地同到公司宿舍,发现窗外依旧的灯火明的夜市依旧闪着。高楼如巨大的冰棱,浑身镶满冷硬的星子。霓灯在楼宇间游窜,随后被泼在柏油路上,又被车轮碾碎,拖曳成流光。这城的光亮的能灼伤眼睛,却照不透任何一寸阴影。我伸出手指,想碰触那片虚妄的光海,指尖只触到坚硬的,同样冰冷的玻璃。忽然想念起了山坡上那棵老树——此刻的它静静地在星空下,清冽,低垂,饱舌露水,是真正温热的星光,这里的万千灯火,不过是冻僵了的星骸,坠落在钢铁丛林里兀自发着冷气。“这座城市很大,但是它大的却容不下我的灵魂,早弄丢了儿时的快乐你又有多少个笑里面藏看痛?”

终于,外包生活结束了,我从包中拿出那张作废的车票,边缘被厚等得毛边成为根的凭证——我在这异乡的冻土里扎下了几过车的痕系

……

“他看的目不转睛 少年是那满月清风

风吹生土还未衣 却不觉已泪满襟”

暮色四合,炊烟笔直。山城下,村庄卧卜在暖黄的灯晕里,安稳如襁褓。伙伴递来半瓢井水,凉意顺着喉咙滚下,冲净肺腑里的淤积的尘埃。背靠的老树深,传来沉稳搏动,不知是汁液在暗处奔涌,还是大地的脉动正透过根须,重新夯进我的脊椎。那些浮在钢铁丛林里的日子,此刻轻飘得如同未及落地便已蒸发的夜露

树影将我浑浑嵌进故土,归人卸下行囊,终于触到了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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