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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溪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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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7/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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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暴交响曲

午后的空气像块浸了水的棉絮,沉甸甸压在人身上。柏油路蒸腾着青灰色的热气,卖冰棍的三轮车停在老槐树下,保温箱的棉被边角都在滴水。楼群之间的窄巷里,晾衣绳上的衬衫粘在绳子上,连最会折腾的麻雀都缩在屋檐下,圆睁着黑珠子盯着铅灰色的天。胸口发闷得像堵了团棉花,摸了摸后背,不知何时已沁出层细汗。

先是风来了。不是寻常的风,是带着土腥味的急先锋,猛地撞在楼道的铁门上,"哐当"一声惊得人心里发颤。紧接着,对面楼顶的太阳能板开始"哗啦啦"乱响,像谁打翻了一架子瓷碗。晾衣绳突然绷紧,衬衫被拽得猎猎作响,有件蓝格子的没夹住,顺着风势贴在三楼的防盗网上,袖子还在不安分地扑腾。风里裹着点凉意,吹在汗津津的胳膊上,倒像是被谁泼了瓢凉水。

天边裂开第一道光时,整个巷子亮得像泼了桶白漆。晾衣绳上的水珠在那一瞬间全变成了碎钻,连墙根下的青苔都看得清清楚楚。眼睛被晃得发花,好一会儿才看清对面墙皮剥落的纹路。光走得比声音快,等那道惨白的裂缝在云里消失,三四秒后才传来"轰隆"一声,像是远处工地在炸石头,震得窗玻璃嗡嗡抖,胸腔里也跟着发颤。

风越来越野,老槐树的叶子被翻得露出灰白的背面,像一群受惊的蝉。有片铁皮从楼顶被掀起来,打着旋儿往下跌,在半空划出"呜呜"的怪响,最后"啪"地拍在垃圾桶上。空气里的土腥味变成了雨味,腥甜里带着点凉,贴在皮肤上像块湿毛巾。远处的雷声连成一串,"轰隆隆——隆——",像是谁在云层里滚大鼓。

第二道闪电来得更急,刚看见云层里闪过一丝亮,"咔嚓"一声脆响就炸在头顶。巷子口的变压器"滋啦"冒起一串蓝火花,紧接着整个巷子暗了下去,只有远处超市的应急灯亮着点昏黄。手心攥得发紧,后脖颈凉飕飕的,像有人对着那儿吹气。雨点儿像是被谁从天上往下撒,先是稀疏的"啪啪"声打在铁皮上,眨眼间就变成了"哗哗"的一片,连对面的楼都看不清了。

雨最大的时候,天和地像是被水焊在了一起。屋檐下的水流成了垂直的帘,"咚咚咚"砸在台阶上,溅起的水花跳得比膝盖还高,这是雨的主旋律。

巷子里的积水漫过砖缝,顺着斜坡往低处涌,"咕嘟咕嘟"打着旋儿,像低音提琴在哼。突然一声炸雷,"咣——"的一下,震得窗玻璃直哆嗦。我下意识往屋里缩了缩,手心摸上去潮乎乎的。

对面楼的空调外机被雨打得"噼啪"响,和雷声混在一起,倒像是谁在后台敲三角铁。墙根下的流浪猫早淋成了落汤鸡,缩在楼道口"喵呜——喵呜——"地叫,声音被雨撕得碎碎的,连我蹲下去递伞时,它都抖着不敢动。

突然就停了。雨像是被谁掐断了开关,刚才还铺天盖地的水声一下子没了,只剩下屋檐上的水还在"滴答滴答"往下落。云缝里钻出来点阳光,把积水照得亮晶晶的,像满地碎镜子。老槐树的叶子上挂着水珠,风一吹就"扑簌簌"往下掉,砸在水洼里溅起小小的圈。

深吸一口气,凉丝丝的水汽钻进鼻子,带着点泥土和青草的味,像洗了肺似的。彩虹挂在东边的天上,边缘泛着淡紫,沾在湿漉漉的电线上,像串彩色的珠子。

有个小孩举着伞跑出来,踩着水洼"啪啪"地跳,惊飞了几只躲在树叶后的麻雀。卖冰棍的大爷把保温箱打开,拿出根绿豆沙,自己先咬了一口,"咔嚓"一声脆响。他喊了句"凉快喽",声音在湿漉漉的空气里传得老远。

变压器"咔嗒"响了一声,巷子里的灯全亮了。有户人家把窗户推开,传出电视里的新闻声,夹杂着女人的笑。屋檐上的水滴还在落,"滴答,滴答",像是谁在数着什么。老槐树的叶子慢慢舒展开,有片沾着泥的叶子落下来,正好飘在那只流浪猫的爪子边,它抬起头,对着彩虹"喵"了一声,声音亮得像颗玻璃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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