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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溪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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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7/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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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晌午,站台烫成一块烙铁

日头悬在头顶像块烧红的烙铁,把车站广场烤得直冒白烟。水泥地早被晒成烙铁余温,行人鞋底沾着细沙,每一步都“嗞啦”响,像给烙铁补了层锈。

进站口的风裹挟着尾气、汗馊味和烤红薯的甜腻,往人肺里钻,黏糊糊的。

候车厅吊扇转得慢悠悠,热风在人堆里打旋。穿旧背心的大叔们把编织袋垫在屁股下,裤腰上别着的毛巾能拧出水。老张是头回进城务工的庄稼汉,行李袋里塞着给娃捎的凉鞋,鞋盒边角都被汗泡软了。他瞅着检票口的电子屏,指甲在布满裂纹的手机壳上抠出印子——闺女视频里喊“爹你到了站口喊我”,可这会信号跟陕北沟沟里的信号一样鬼,咋都连不上。

穿碎花裙的姑娘攥着车票来回踱步,卷发梢都汗湿成绺。她要去省城见读研的男友,高铁晚点两小时,化妆镜里的睫毛膏晕成了黑圈。旁边戴眼镜的学生把习题册压在矿泉水瓶上,书页被汗珠洇出墨斑,公式看久了都晃成重影。

站台像蒸笼掀开了盖,铁轨被晒得发白,脚踩上去能觉出烙铁般的灼烫,把凉鞋底都烙得发软。列车进站时卷来热风,车门一开,人潮推着行李架往前涌。穿校服的小伢哭咧咧要吃冰棍,他妈从布兜里摸出化了一半的冰棒,糖水滴在娃晒红的脖颈上。

杂货铺冰柜前挤着长队,老板娘擦汗的手背都蹭亮了。王婶给孙子抢了支碎碎冰,塑料包装刚撕开,娃就吸得“嘶哈”响,糖水顺着指缝流到王婶满是老茧的手心。杂货铺旁的长椅上,穿格子衫的小伙突然蜷成一团——暑气蒸得他犯了热痉挛。穿红马甲的志愿者眼尖,抄起绿豆汤灌他,又摸出风油精往太阳穴抹。王婶把给孙留的碎碎冰掰一半递过去:“娃,含着,败败火。”

云影子从远处挪过来时,候车厅突然亮堂了些。穿红马甲的志愿者推着小推车发绿豆汤,搪瓷勺碰着缸沿叮当响。有人掏出皱巴巴的纸巾给邻座擦桌角的水渍,有人把没开封的湿巾塞给抱娃的母亲。

末班车终于鸣笛,人群裹挟着汗味往车厢涌。座位上留着前一位旅客的汗渍,像片洇开的地图。车窗外,站台渐次后退,路灯把铁轨映成流动的金水。那些被热浪泡软的等待、被汗水洇透的期盼,都随着车轮碾过铁轨的“哐当”声,成了这个夏天最烫的注脚。车窗外,铁轨尽头浮起晚霞,红得像块烧红的烙铁在褪温——有人奔赴新生,有人回归故土,而烙铁般的七月晌午,终究要把故事烙进每个人的脊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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