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电（外三首）

陈登

（一）静电

她想要平顺的生活：

能不着痕迹

缝补话茬且刚柔并济的

小团圆：木地板上

骨碌碌滚远的钢珠

娴熟、光滑，而

饱尝过的寂寞的

可怜哀愁

抛入水中比如脱手

一块通红的炭，

裁掉线衣不合宜的袖口

亦不充任代价可是

为什么站在人群中卑萎地

摆动鱼尾时，总有一簇静电

在她胸口的衣领里

呲一下。

（二）“坦诚”

首先，可以平静地

按住胸膛，像盅

盛满不愿相认的乡音；

可以回想从前，如何摊开手

平均地分赠它们

用歌，哭，或祷告

换几枚咸涩的钱币。

而今，陈旧的心呈现木质

你不知它如何

被雕镂，被典故堆砌

原本这是一枚

蓝色鸟蛋，精湛的

繁盛过的春的风光

用木石前盟与几滴眼泪

浇出的铅笔。你要

用它写一种话语

微弱的鼻息却反复吹散了

那些平铺在风中的名词。

（三）关于春

柳絮在鼻尖涌动

蚕绿铺撒在枝桠

像能采来，抿进嘴唇的青米

兰州鲜有晴好的，

没有浮尘的日子

白昼开灯，眺望玻璃后头

那些木讷的山

我却想与鸟饮同一盆水

和它们隐在林间

拍打潮意的鹅黄羽毛

不去管破败的衣裳

裹住我年轻鲜嫩的膝盖。

春天，我按不下我的心

她正在被什么东西淬炼

（四）关于夏

“夏”，一个概念

恍惚的意象却能复燃她：

踏上阶梯时身体的重

肌肉，血管，关节

条分缕析地相配

被风扫过的皮肤

带着湿意而不颤栗

发梢仍在持续生长

棕、红、黑，乃至于

微微泛起的淡黄

都太像一匹野马

盖住早已疲于春意的耳朵

不再探听远处的酸与骚动

炎热却令她得以和自己重聚

捕捉，灰云里坚硬的

呼吸着的钢铁城市

望远吧，那只靶心还未展开艳色

她已看见其中隐秘的圆

2025年春夏
于兰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