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过蔷薇花开

每年五月上旬，老家的蔷薇都会不约而同地开放，像疯了一样，肆意而张扬，以一种近乎暴烈的姿态漫过斑驳的院墙，形成一面花瀑。我很开心，几年前亲手栽下的蔷薇藤，终究还是翻越了院墙的禁锢，对外释放了五月的芬芳。

还记得谷雨那日，我蹲在墙根下栽种从花鸟市场买来的蔷薇。幼苗纤细如婴儿的指节，决定买它的时候，是因为它已经开花，而且花的颜色很好看。我种下蔷薇，用麻绳将藤蔓系在竹枝上依墙而扎，边上就是比水桶还粗比房子还高的水杉树，水杉的旁边还有一棵几十年的老枣树，我真担心蔷薇能否在这样的夹缝环境中生存。没想到，在经历一番挣扎后，蔷薇渐渐爬高，藤蔓渐渐伸远。由原来的弱不禁风，渐渐骑上墙头成为一道风景。

自那以后，每逢周末，都会回老家观察蔷薇的生长。我常在院墙边数那些花骨朵，可是花苞的数量一年比一年多，终究是数不清了。先是三两朵浅粉怯生生探出头，像邻家初学描眉的姑娘，不过三日，整面墙便洇开了腮红。在晨曦里，在夕阳下，蔷薇花精灵又浪漫。蜜蜂停留，行人驻足，墙里墙外都是淡淡的芳香。

一年又一年，蔷薇的藤蔓越来越粗，也覆盖了院墙。我喜欢拿把椅子，静静地坐着，看那几朵开在院内的蔷薇，因为它们奔放热烈却又羞羞答答。我忽然懂得，原来草木最懂报恩，你予它一捧泥土，它便还你满墙星河；你予它半日闲情，它便赠你整个仲夏的欢愉。原来人间美好总是相映相生，你喜欢蔷薇，蔷薇懂得释放芳华，如同我们投向生活的炽热目光，终将在烟火里，收获生活的快乐。所有的耕耘都是伏笔，所有的等待终将开花。

如今我依然会在工作之余，对着电脑屏幕发呆，有时忽然会想起老家满墙的蔷薇花。或许我们终其一生都在栽种看不见的花，那些被理想灼伤的疼，被生活压弯的腰，都会在某个仲夏的清晨，化作满墙满院满屋满怀的花朵。

心有蔷薇者，人世皆花海。明年的五月，我不知道是否还会错过老家的蔷薇。但我知道，在某个写作的深夜，在某个暴雨突至的黄昏，在某个忙碌的白天，总会有花香从记忆的折痕里渗出。那是时光酿的酒，是乡愁结的茧，是我们在人间烟火里，悄悄埋下的，永不凋零的春天。那些所有的错过都是伏笔，那些所有的遗憾都将通向重逢，而乡愁，不过是时光在血脉里种下的，永不凋零的蔷薇。

2025年5月1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