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市、区作协活动安排下,开启了一场说走就走,探寻山水文化的采风旅程。我们来到泉港区南埔镇,去了虎石村、仙境村、天湖村,参访了玉笏朝天公园、天湖岩寺。感触颇深的当属玉笏朝天公园,那份久违的心灵与自然的亲密接触,宁和而自由。
那日天清气朗,天空明镜地仿若仙子身着的青衣,纯净、素雅,阳光宛如宽阔的叶子,一片一片地洒落,令人心旷神怡。作协一行人随车抵达涂岭镇下炉村与南埔镇塘头村交界处--玉笏朝天公园。
公园园口开放式进出,地势较高,设有台阶。我站在园口,一眼望见天青色下,伫立在远处山顶的玉笏石。似素胚勾勒的青瓷,又似隔山万里等待着我们到来的仕女:修长的脖颈,几缕额前发丝下雍容的面庞,面如桃花对镜理梳妆,出水芙蓉,天然去雕饰,自顾自的美,自顾自地羞赧,令人心生国泰民安之感。玉笏石下草地、灌丛显眼可见的麦黄色,是冬日恋恋不舍的余情,但公园的春色早已无声酝酿:几番蠢蠢欲动,欲欲舒展容颜的花苞;几点枫叶红、山樱红、山茶粉、角梅橙、荆花紫涂抹树捎;几处草地绿、薄荷绿、橄榄绿、翡翠绿或悄然舒展或跃跃萌发,一片生机静待君临。
我们下了园口台阶,脚跟刚落平地,人行中就有一成员发问“玉笏朝天”的由来。此问正中振峰老师心耳,只见他停下脚步,向作协成员娓娓道来个中缘由,谈笑间尽显谦和温雅。当其他人聚拢而来,饶有兴趣地沉浸在振峰老师“玉笏宝地”、“九只乌鸦”传说的讲解中,我却分神地凝视着玉笏石有所他思,疑心玉笏石是否与《红楼梦》里的那块顽石一般,均为女娲炼石补天时遗落红尘世间的石头,几世轮回,早已忘切身前身后事,生详事迹交由后人记传奇。一瞬间神往地忘言该如何阐述它的魅力。
“哗啦”猛然清脆的水声,似某物突然落入水中声,又似水中某物轻盈跳跃声,扑通地把我的思绪牵引住。低首发觉是跟前三四米处,沙黄枯草交杂青黄颓蕉后围传来的声响,雀跃地小步快走上前,心悦半米来高的草后竟藏有一小片湖水,自是一番小天地。
别看这枯草瘦水,在冬日的照耀下,深邃地宛如恋人的眼眸,倒映着天地万象,柔情地将我收尽眼底。瞧,湖中玄黑鱼儿还不少,被我冒然的脚步声惊的丢盔弃甲,怯于残枝败叶的水下,不敢再出水“造次”。鱼儿速速游梭,使得湖中笔挺的空心芦苇经不起挠痒,轻微地摇晃身子,发出浅浅的笑声。清灵生动的水中映景,增添了几分采风的趣味。
心中暗自思忖刚才下车着地时,尽顾仰望山顶的玉笏石,迷了心;又被眼前一团被冬日蛊惑了绿意,又黄又单薄又无精打采的枯草障了眼,差点错过当下这一小片水湖的鱼中乐。“当局者迷”的状态就像天湖岩寺禅师对吾等授道所言:三千世界,世人往往会被眼前、当下的事、物所蒙迷,当下是较真而非认真,继而心惑成执念,眼前、当下即成了过去、昨日。要跳出局面,就要往前走,走远点。再回头,方能顿悟“身在此山中”的因由。
暂别湖景,顺着湖上小桥走过,偌大空旷的休闲场地映入眼帘:墨青大理石铺就的平滑地面,醒目地占据四方,独立一隅,定是为孩子们滑行设计的;树下的石廊坐着位晒阳的老人家,老人家寸光不离地目视着正在另一头奔跑的小孩;一对洋溢青春气息的男女孩,逗趣嬉笑地拍打对方的手心,从我面前而过,感叹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此地不待春来,已然感受到将是家人、恋人、朋友同事欢聚放松的好去处。眼前仿佛涌现一派欢腾喧闹的场景,耳边似乎传来遥远的琳琅笑语。
跟随振锋老师和建团老师的步调继续往前,沿着灰白石阶而上,边走边听他们对本地人文古迹文化传承、与时俱进发展的探讨,心生敬意与感慨。我们不仅要通向峰顶,似乎也在和历史对话,连接天地,沟通古今,如同玉笏朝天之意,不单要展现个人才华与胆识,也应心怀万物,关注文化兴衰,延续文化未来。
午后柔和的光辉洒落在石阶两旁的叶间,透出斑驳光影,如同时光碎片。这才留心石阶两侧的银叶金合欢(红豆相思树)谢幕已久了,并非因一时闭花期而刻意隐藏层层绿意,乍暖还冷时候,保持着低调、沉稳,与周边的景色混为一体,更彰显它的成熟与包容。待到春风扬起,大可将蓄谋已久的柠檬黄,狂撒人间,凭由君卿肆意采撷,此物亦相思,了相思。
行走至半山腰,我斜望玉笏石,从山脚便觉得很近,实则看似很近,走着走着还是有段距离。此时的玉笏石神奇地移步换形了,首望是女子,再望成男子。头戴平顶官帽,微露着厚实而大的耳垂,面色肃穆朝天,似要随时觐拜,儒雅间透着福寿安康。甚是奇哉!
其他人通过另外的路径,早早到达玉笏石石下,惬意地坐在玉笏石沿边的石块上小憩。随后我们登顶,当玉笏石真真切切立于我面前时,顿时感叹造物者的鬼斧神工,温润如玉、天庭饱满又有挺拔之势,大方地展现它静默、成稳的韵味。大家绕着玉笏石周边走动,观景,抚摸着它,感受着它,畅聊着玉笏石承载的相关文化话题,各抒己见。而我站在黑青苔痕的石块上默默地仰视着它的美。
三望玉笏石,像烟雨后江南小镇,小楼上墨色窗檐探出的女子。高而平整的发髻,宽阔的额头下高挑的眼睑,微微抬起的下巴,显得颈部更加修长,虽看不清表情,但恍惚中有种冬风不解意,多情空自哀的伤感。寒风起,一缕风带来谁经过的温柔,好似穿越千年,只为等一个结果。或许是深闺中的思春女子,曾经她弹琴,你吹笛,琴笛声恰落在百花深处,羡煞许多人。或许她始终一个人,在等历史的转身,尽头的良人少年依旧。或许是倚楼望夫归的女子,你浪迹天涯,也曾听闻旧故里,她一圈又一圈年轮的守候,却始终放不下远方,不肯停歇。抑或是思乡盼归的姊妹,想必此时台湾野柳公园的女王雕像仍在忧心,本是同根生,何耐跨海离,又是一年春来到,家祭吾先少一人。
行程的时间安排,我们起身准备下一站景点。大家就近从玉笏石前方的草坪坡而下,我与丽水老师闲谈此番感喟,他随口说了句“千年前的事谁能说的清。”不知为何,某种情愫唤引我转身,回望玉笏石,对视着,那一刹那间,想起苏轼《题西林壁》这首诗,局中人又如何看得清全貌和近相呢,顿感眼界的局限和渺小。心有所念便小改诗作:远看成笏侧成髻,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玉石真何意,只缘心在芸海中。思绪在午后的山风里发酵,脑海中又浮现曹操胸怀天下,把酒碣石望海所作的《观沧海》:“东临碣石,以观沧海。水何澹澹,山岛竦峙…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此刻的玉笏石何尝不是那位诗人的化身呢!
坐车离开,车窗外的玉笏石,依旧深情地仰着孤傲的脖颈,是目送了谁,为谁送了行?抑或朝天冥思遐想,人生几何,醉如清风?抑或仍旧守着它千年的寂寞,继续千年的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