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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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趣
昨晚那阵大风
像极了老婆的数落
我己适应风的各种吹拉弹唱
我只是拂了拂衣袖
每次飓风过境
我都闪转腾挪
望着窗台和窗外的树
绕过她更年期后遗症的房顶
然后满脸堆笑地为她敲打肝经
她骂我：贱皮子
三个字砸在雪地上
裂成三瓣冰棱
冰棱化了
在地板上写我们
歪歪扭扭的象形文字
转变
一直不愿承认
上一年级的外孙
会离我越来越远
我由袋鼠突然变成
褪色的风筝线
牵着他走了五年
爱女儿般爱她的儿子
他的童年竟然在他背上书包的
那一刻，跟我说了再见
感谢他，让我
也重走了一回童年
我完成了对女儿的托举
现在解下缠绕五年的风筝线
任它在夕阳里晃成问号
鲸落时，海在背叛
总有那么几首歌
能准确定位
记忆深海里的沉船
游过沉船锈迹斑斑的舷窗
照亮当年未拆的信
有些船注定不愿被打捞
海底和宇宙无甚差别
只需一个翻转
海即是天
这一世的礁
正被潮汐磨成沙粒
沙的前生也是礁
而某粒沙偶然嵌入贝壳
长成珍珠
一鲸落
万物生
浮游生物啃食骸骨
成为新的星光
来世
才是今生最大的背叛
盼望
写出的诗
被发表盼着
好像只有发表
才能成为诗人
重要吗
灵魂燃起一团火
苔藓在阴湿处写狂草
萤火虫用尾灯标点夜空
命如深海
诗是发光冰棱水母
游出来告诉你：
一直是个诗人
腌制味觉的胃
读一首诗
舌底泛起咸涩
鼻腔吸满墨色的潮
风正从诗行的裂缝里
吹来咸涩的甲骨文
哽住喉的饭
不如留给黄昏消化
我的胃开始学会
在盐与蜜之间
腌制自己的味觉
夜读
夜空提着刺绣的灯笼
翻找云被里的昏睡的星
无风，无浪，无鸟鸣
夜，是孤独的
我就是那颗昏睡的星
月光呵气暖窗
陪夜读人走过解冻的银河
她突然轻叩玻璃：
借你的韵脚烘干露水
谁之过
嫦娥嘴里的药丸是甜的
心里的药丸是苦的
天篷元帅变成了八戒
嫦娥就是那粒同样的药丸
她的落寞
是齿轮咬合的机械动作
把月亮一点点压弯
又一点点拉圆
她后悔的不是偷吃了灵药
而是没与八戒再回人间
所谓爱情，从来都不是
一个人的神话
晨练——致世界的活字版
我在晨昏线的边际站了起来
把无梦又似梦的夜拎在手里
那本扣着的书在茶几上续梦
而真正的书
被阳光铺在了楼外
鸟儿，人，车是跳动的字
这一夜的黑暗已致阳气不足
排印出去
把自己变成印刷体的铅字
街墟
这突如其来的一脚
将黄昏的落日直接踢下山
广场高分贝的震颤里
舞者之魂开启封印
无数喉咙喷发火山灰
脊椎在声浪中结晶
寂静突然按下暂停键
广场雕像——
保持着即将失声的口型
褪色期
盖碗里氤氲漫过心堤
青花瓷将昨天遗落
音符袅娜的碎步
在茶垢里考古
曾经漩涡般的执念
在斜阳草树的河岸浣衣
色重的布开始褪色
取悦于一本旧书
书里冒出一声
长长的叹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