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道兵纪念碑
雄赳赳,气昂昂,跨过的不是江
是八万平方公里莽苍苍的海
原始的绿浪漫天翻涌
三个师八万兵浪里沉浮
两根矗立的钢轨如寒亮的刺刀
刺破云霄
这一刻,所有的修辞都显多余
所有的诗句都在沉思
所有的苦寒都冒着热气
兵徽高悬,军歌嘹亮
在这个与天争与地斗的战场
铁道兵把792公里的刺刀
扎进了大山的心脏
淌出的血,流进了祖国的动脉
碑前昂首的驯鹿雕像
将从远古走来的大岭秘语
以热血青春的方式刻进地方志
并用电台天线般的鹿角
以另一种方式
告慰老去的英雄
知青广场
知青,那个年代最普通的名字
一群南方青年,贴着知青标签
把知识,贩运到冻土的荒原
北风劲吹,吹不散浓郁的乡愁
在他乡遇故知,然后一起
做起了学徒,又当起了老师
教森林识字,教溪流唱歌
他们,把千里月光拉长
又把一轮红日扛上肩膀
他们,把落叶松般的誓言铸进群山
又把遥远的星火播入旷野
直到某天,当返乡不再是梦
眼睛,才涨起十年一遇的大潮
加格达奇这座林海新城
以他们的名义
在西小河边立起一个纪念广场
把他们十余载的流浪
镌刻在青石上
那辆还原的小火车
载着他们青春的笑容
奔驰在岁月蜿蜒的铁轨……
万亩种子园
雨后的下午,阳光拨开云层
五色笔涂鸦一幅绝美画卷:
蓝天、白云、绿伞、黄树皮、黑树影
还有斑驳的我和妻
规规矩矩的一方园子
横平竖直的樟子松、落叶松、红皮云杉
连种子都规规矩矩地繁育
与人相比少了许多莫名的纠缠
老婆说:四十年前,她在这里喷洒农药,
为家里添置了唯一的小彩电。
喷药机的轰鸣仍在松针间震颤
如今小树已参天,老婆出嫁后
除了给父母上坟,很少回来
我俩影子,斑驳在树皮褶皱间
甘河
字面上,她是甜的
水面上,两只野鸭子也是甜的
我一时猜不出她俩的关系,不过
看那泛舟的悠闲
什么关系并不重要
在蓝镜面上抖落翅膀的尘埃
能不能迷了甘河澄明的眼睛
今天难得的晴,无风又无云
一年甚至一生,也没几个像样的好天气
这世间的美好短的总令人沉默
想想那些如石子打水漂的过往
想想波澜不惊的现在
再想想——野鸭子明年还会游过这里
而河畔的蒲公英早已换了几代飞絮
此刻心情,像野鸭子潜水的涟漪
突然,就酸了一大圈……
加格达奇之夜
一切都在复原
一切都恢复平静
加格达奇的夜不盛产歌声
四周全是延绵的群山,宛如摇篮
月光下,甘河像一只银色长笛
娓娓地哼着摇篮曲
樟子松生长的地方
也长白桦林和达子香,小城故事
从一扇扇窗子爬进了梦乡
安歇吧,知道和不知道疲惫的人
让月的清辉涤清朦胧的心事
以及各种各样朦胧的生活
天台山
这山那山,山山皆画
天台山,离天更近一层
这景那景,景景迷眼
瞳孔,被山色曝光成胶片
登山,哪有捷径可走
心跳撞响台阶,百眼清泪静涌
梳亮了满山秀发
石阶在云雾里打结,多少脚印
悬在了半空
问山风可否借半片薄云
托住摇晃的脚步
气喘吁吁站上祈天台时
风正把所有姿势
吹成同一株向天长叹的草
此刻,闭目养神
比祈祷更净心
爱情小镇
将爱情刻进地球经纬度
这个坐标点
装得天下无穷大的爱情
山河之间,爱情茂盛
众多饮食男女,从八方
千里奔赴于此,弹自己的锦瑟
若在爱情小屋里过夜
或许,还能长出双胞胎的小星星
我步入爱情淡季,只谈天命
爱像一阵疯,天命如星图
真羡慕小镇的人,离爱情那么近
而靠近的人,又那么远
苍山石林
硕大的花岗岩聚集成峰
宛如,万顷碧浪里吞吐光影的琼楼
又如烽火台上,被岁月镀亮的古代将军
谁的牙口好,试试蘑菇石
阳光用舌尖舔过蘑菇伞盖
暗影紧咬着石头
咬碎了几颗牙齿?
从沼泽到灌木丛
从一线天到地下森林
脚印在苔藓上发芽
清水碎成千万片阳光的鳞片
能否,洗净这满脚的泥巴
龙江第一湾
漫步江畔,江水长天一色
登临山顶,像极了哪吒手握的乾坤圈
减速,减速,再不减速
自己撞到了自己
这一弯,勾住一个漂流的绿宝石
收留了所有打旋的时光。鸟语切碎了寂静
迂回,曲折,积蓄,静流
浪花舔舐礁石后,仍把地平线含在舌尖
北极村
小小的村落,被青山绿水环抱
如一个襁褓中的婴儿,眼里有光
夕阳揪着炊烟的耳朵背儿歌
飞鸟归林,将一天的心事抖落在枕畔
等待着,冰蓝火焰在天幕上流淌
三块闻名遐迩的巨石
刻着与北有关的字
导游说:这里是神州北极
村民说:这里是中国最北点
游客喊:我找到北了
界江拍了拍影子,笑出了褶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