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从稠李子开始克制感动（组诗）

五花山

夏天宛如暴君

逼迫万物在它的暴政下

吐尽芳华

当第一片叶子举起叛旗后

一呼百应

五花山，层林尽染

像猎猎旌旗

插满沸腾的群山

稠李子

立秋后，每晚坝上散步

要经过几棵稠李子树

我与妻顺手摘几粒

籽大肉薄

不讨喜的野生浆果

才幸存下来

大树下。黑瘦的中年女人

把小盆的稠李子，倾倒

快满的大盆

树已摘空。我们与女人互视一眼

都没言语

明天，早市的某个角落

会多出一个小板凳

窗花

九月八日，夜静灯寂

撩开半扇窗帘，隐入阳台

低垂的夜空探囊取月

谁的剪纸？贴亮了窗棂

吹响，圆润、皎洁的喇叭

月光轻抖夜幕

迎着光华

端详窗花显露的斑点

应是握剪刀时

不小心，遗落的盐

指甲刀

河沿觅一把长凳

环顾四周。从兜里

掏出藏着的电镀

指甲刀

那些尖锐部分

咔咔钻进草丛

又磨去

像粗糙日子的毛茬

身体的细微部分

散落于尘土

而地基之上的电梯间

是空洞的

只有风在搬运

漏掉的碎屑

分水岭

微信里你说

更年期，是南北方的分水岭

朋友邀的饭局

厌烦客套

把自己圈在了方格之城

一年前你偏离河道

分岔于盐碱地

蜃楼远处摇晃，犹见

还说衣服湿热，尚存倔强的

潮涌

初见时，分明的一片绿洲

身体里住着一条河

车站出口，弹奏夕光的手指

拽来另一条河

街市

气候变暖，街市晚熟

满街的虫子蠕动

忽快忽慢，有大有小

沥青黑的、铬黄的、血红的、荧蓝的

时而又蜷缩成信号灯

成精的虫子，啃噬人的耳膜

黑暗里先鼓起眼

再探出，强光抻直的触角

探寻人间夜路

饲养它的人

攥紧掌心的方向，却填不饱

它的胃口

将吞咽的地下黑泉

消化成蓝雾

更多时候

人们打入虫子内部

长出，新的钝化关节

街边楼下，戴帽子的人

拎着半桶水。以虫子的步伐

从一扇敞开的门里

奔向积灰的虫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