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注（组诗）

胡须

刮了长，长了刮

与草雷同

早晨，端详几眼镜中人

抽出一块闲心

暗忖嘴巴

与外界的关系

塑钢窗

一扇窗，两面光

塑钢边框，内白外灰

框不住流云

盛不满虚空

中间站立的你

薄如玻璃

飞鸟的轨迹，穿胸而过

大白墙上，留下

带血丝的刮痕

山楂树

仅一个枝头

就簇拥九枚红透的山楂

纤细的枝条轻颤

有些担心是多余的

它的酸触碰不到舌头

物业微信群，早在春末夏初

不止一遍弥漫了药味──

虫子纷坠

出山的山楂树

是生对了地方？还是

长错了地方？

山坡坑中

蒿草，不停地摇晃

风流

风和水

都是流动的事物

只不过，水保持低调

风四处招摇

有时，人们需要一堵墙

风在墙头上扭动

避风的人蜷缩在墙根

耳畔只剩呼呼作响

这奇妙的世界──

阴风晒太阳

阳风打水漂

风流，在阴阳之间

纠缠出，从墙头耷拉下来的

发霉的麻绳

旧表

指针，依旧闪亮

磨花的壳质地坚硬

嵌在表盘中央的

是年少时咬不碎的一粒铁

如今生着红褐的斑

像已愈的旧伤

天气变化时摸着冰凉

脚印

路边，野地，林间

不与草木争春夏

紫的，粉的，黄的

与万物共生

脚印开出的花

竟与野花惊人地相似

归途

景观大道的路灯

依次亮起

像一群弓腰打捞星辰的人

捞起的，却是

自己越来越长的影子

他将脚步放轻

怕惊醒，鞋底里

那些睡着的，地名

夜游

夜如网，月逃脱

星整夜未眠──

网眼那么小，她如何

成了漏网之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