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容器（组诗）

空碗

早晨关注一个

空碗

瓷实腰侧在沥水架上

有纹身，窑火褪色的花瓣

有圆规底的痕

花瓣边缘与磨痕的弧线

共振。釉面下，冰纹

像封冻的河流

内壁白净。圆润的弧度

不着一物

歪着头，把陶土记忆

放在空气中冲涮

石英钟

记不清两节五号电池

扶着你，走了多少米光阴

线条仍清晰，不似我的老花眼

稍远点

就模糊了自己

紧盯着日与月换岗

告知今夕是何年

是否增减衣物，通风换气

款式不再新潮

边框已呈老态，可夜光指针

依旧尖锐

脚步轻盈如时光轻拍脊背

凝视偶尔偷懒中

冒出的华发

电风扇

旋转，像齿轮咬断日光

伏天未到，夏天就掀翻窗子

我拒绝过度热情

搬出蒙尘风扇。拧动旋钮时

金属锈响驱赶了

过度部分

花瓣似的扇叶

裹着塑料中枢，像眼珠

睫毛轻动，仿佛

一股花香抖落

蓝光闪烁冷凝的

温度。接通自然之风

于旋转中勾勒

冷静的半径。叶片，

篡改空气的风度──

民航客机从楼顶飞过

暖瓶

木塞嘶一声轻叹

沸热的沉默

倾泻在满是唇纹的

玻璃杯

抬起，倾斜，安放

褪色的棉垫上，像安放

一枚心跳

轻拿轻放，怕伤了胆量

空虚的时候，填进一些俏皮话

像给炉膛添炭

它用你保存的唇间温度

滋润霜打的青叶

渴望时，总将半壶沉默

摇响

黑面鎏金

作为摆设，总是黑着副扁平的

冷脸。当我按下红钮时

流泻的暖金碎影，喊住

斜靠沙发的躯体——

世界热闹如昨

窗帘

两层窗帘全部拉上

与夜晚隔绝，又融合

此刻，夜晚属于

心里升起的星

白天，我保留薄纱

顶着风的压力和光的挑衅

及对楼窥探的眼睛

不喜露脸，被无关解读

窗子半开。清气溜进来

浑浊溃散

中国结

春节。电视墙挂了

中国结，像两幅年画

儿时年画的褶皱

被粘满浆糊的手抻开

旧报纸糊厚的墙面，像擦了

一层比一层新的粉底

换上大灯泡

年味儿，被掖在炕席底下的

窜天猴顶了起来

三十几载，再没挂过年画

白墙一个福字

连钉子都显多余

邻里不往来，甚至鞭炮

都被省略……

看着中国结一点点打结

一圈圈放大

老屋的土墙，在岁月里坍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