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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玉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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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3/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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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乡村教育生活

一九八三年七月,我中师毕业回原籍,被分配在老家的村小。村小与老家仅隔一坝农田,步行几分钟便可到达。眼前的村小,也是我读小学的地方,由祠堂改建而成。它是一座四合院,西面和北面住着三名尼姑,南面是老师的办公室和一间教室,东面有两间教室,再往外延伸两间。这五间教室皆是平房,火砖墙,小青瓦。

往昔读小学时的一件件趣事,仿佛就发生在昨天,历历在目。同学们发现张老师居然将手表戴在手臂上,还用衣袖遮着。一下课,大家就争着去触摸张老师的左手臂,一旦摸到藏在衣袖下的手表,便嬉笑着跑开。太阳出来的时候,陈老师会搬把凳子坐在操场上,拿着放大镜,一面迎着阳光,一面对着旧新华字典的某一页。我们围在陈老师身旁,静静地看着、等着。突然,纸张冒烟了,倏忽一团火苗蹿了起来。我们兴奋地跳跃、欢笑。夏天雨后,教室外的过道满是泥泞,湿滑难行,我一不小心滑倒了,裤子又脏又湿。左老师找来一条裙子让我换上,女同学纷纷围过来,又说又笑……

如今,十八岁的我中师毕业,又回到了这所村小,初为人师。村小和我读小学时一模一样:没有校门,没有围墙,还是那青瓦平房,泥土操场。经过一个暑期,土操场上早已杂草丛生。

走进一年级教室,只见泥地面到处是水凼,墙体黑板的漆已经斑驳脱落,长条木桌凳因潮湿而发霉,房顶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天窗”。我带着孩子们迅速投入到劳动中,清理泥水,擦拭桌凳,摆放讲桌,安排座位。

开学第一课,孩子们端端正正坐着,一张张稚嫩的小脸,一双双清澈明亮的眼睛,望向他们如大姐姐般的老师。我正讲着按时上学、上课守纪律、有事要举手等常规,忽然看到一名小男孩独自离开座位,背靠墙壁,一步一步朝着教室门口挪去。我有些生气,便询问他原因。小男孩怯生生地、小声嗫嚅道:“老师,我要回家吃软巴子(一种面食)。”“哈哈哈……”教室里爆发出一阵哄笑,我哭笑不得。

刚上一周课,邻村小学有一名教师离开岗位,领导便派年轻的我去接替其工作。我来到吕石桥村小学,每天上下班,依旧行走在乡间小道上。

初冬的一天,我像往常一样回家午饭。在返校的路上,前方突然蹦出几十个孩子,他们一边有节奏地敲着碗盆,一边大声喊着:“欢迎!欢迎!热烈欢迎!”一双双欢喜的眼睛齐刷刷地看向我,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多么质朴、可爱的孩子啊!初为人师的我,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包围,眼眶不禁湿润了,脚步也变得格外轻盈。孩子们像一只只蝴蝶向我飞来,簇拥着我向学校走去。

我正在上课,不经意间发现窗外站着一人在静静地听课,仔细一看,原来是中心校的教导主任。下课后,教导主任微笑着对我说:我们乡十个村小,几十名教师,使用普通话教学的寥寥无几,你是其中之一,希望能继续坚持。不久,县教育局教研室学科教研员深入村小听课指导。领导的表扬,教研员的指导,激励我一步一步前行。一年后,同事们推荐我参加区片课堂教学比赛,年轻的我把赛场当作磨砺的平台。

乡村教师的视野有限,学习资源相对匮乏,县教研室组织区片几百名语文教师到镇电影院观看特级教师课堂教学录像。观摩名师教学,我受益匪浅。之后,每次去县城,我都必定要到新华书店选购书刊。《小学特级教师语文教学记实》《给教师的建议》《要相信孩子》等教育专著,潜移默化地影响着我的教育理念与教学策略,也为我后来迈上新的青年教师赛课平台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回想那段时光,不禁感叹上世纪八十年代,上级教育部门重视并全力推动乡村青年教师的专业成长;县城书店里竟有许多前沿而实用的教育专著,无声地引领着乡村一线教师的专业发展。

那时的乡村教育,大多老师包班。除个别学科由其他老师兼课外,班主任工作和学科教学都由一名教师承担,每周要上二十多节课,还要处理一些突发情况,整天是忙忙碌碌。

记得一天我正在上新课,突然发现岚岚摆弄新铅笔的动作与声音影响同学上课,我便有意抽岚岚回答问题,并用眼神暗示其专心听讲。可转瞬她又开始玩铅笔,我快步走过去气恼地夺过笔扔到窗外。放学后,教室外传来“呜呜”的哭声,我循声望去,才知是上课搞小动作的岚岚边哭边找笔。但教室后面杂乱堆着梧桐树枝,一米多高,要找一枝铅笔谈何容易。我后悔又自责,便快步走出教室帮忙寻找,可找了半天也找不着。偶尔看到梧桐枝上爬动的洋辣子,吓得我和岚岚“啊——啊——”尖叫。可转瞬,我俩又拿着枝条小心拨弄梧桐树枝,继续翻找。“哈,找着啦!”我欣喜叫道。师生俩相视而笑,而我的笑容中更多的是反思。

班上有位天性好动的男孩潼潼,瘦瘦的。刚入学时,每天都有同学告他的状,不是说他打同学,就是告他到处捣乱。我反复叮嘱、劝告,可只管一时。这不,课间几名同学连推带搡地把潼潼带到我面前。我一看,潼潼双手紧紧抓着裤裆,一脸尴尬。同学们你一言我一语:“老师,潼潼爬树。”“老师,他的裤子撕坏了。哈哈哈……”原来潼潼逞强爬树,不小心裤缝撕开一尺多长的口子。看着潼潼的窘态,我也忍不住笑了,随即找来针线,一针一针给他缝裤子。咦,桀骜不驯的潼潼,眼神居然变得柔和、羞涩。我因势利导,之后,时常捕捉其闪光点,给予表扬、鼓励。渐渐地,潼潼“惹事”频率降了,成为班上劳动委员。

班上还有一名小男孩川川,比同龄人矮,胖嘟嘟的脸蛋和小手总是黑乎乎的,身上还散发着异味,同学们都不愿意和他一起玩,野炊时谁也不愿意和他一组。被疏远的川川只能独自玩耍、独自野炊。聊天中,得知川川从小和爷爷一起生活,父母在外地,很少回家。谈心、家访,川川的个人卫生没明显改变,毕竟良好的习惯不是一朝一夕能养成的。再次野炊那天,我特地和川川一组。班上同学看到老师居然和“邋遢大王”一起垒灶生火,一起淘米煮饭,便三三两两跑过来,一会儿好奇地看看,一会儿主动帮忙烧火、择菜。开饭时,每个组都端来饭菜一起分享,川川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野炊后,我单独与川川聊,他不住点头。时光流转,川川变了,小脚小手变干净了,也变得合群了。

一件件乡村教育往事,一幕幕乡村教育场景,将永远珍藏于心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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