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么的,突然想写点东西。
很久没有冒出这样的想法了,尽管几乎每天都与文字打交道,只是经年累月里仅在于公文和新闻之间游弋,都差点不知道散文怎么写了。久疏执笔,以至于早就忘了自己原来还有个“作家”身份。
动笔之前,曾苦陷于该取个什么样的标题而纠结不已,直接用地名显得太直白,用方位感觉太宽泛,用大草原又觉得太抽象,最为关键的是,落地伊金霍洛以来,一直都没有机会去感触真正的草原风光,对“风吹草低见牛羊”的那般意境仍处在模糊的认知范畴。突然间,脑子里灵光一闪,“大漠”一词就这样进入了视野,一番斟酌觉得还算贴切,既能体现出明显的地域属性又不想让人一望而知。
此次“大漠”之行是应县里安排,参加全县性的一个培训班。我参加培训班的机会不多,上一次参训已是四年前,在安顺参加由贵州文学院举办的全省首届基层作家班,再往上追溯则是在二〇一九年刚组建县级融媒体时,在美丽的西子湖畔参加的媒体融合专题培训班。相比于前两次的“单兵作战”,这回则是“兵团建制”,在近50人成行的队伍里,彼此间或多或少相识相知。
第一次知道大漠,应该是在小时候看过的金庸武侠作品,影视剧里蒙古大汉的粗犷形象和游牧民族特有的文化特征早已刻入记忆深处,曾经多少次在梦中,自己左手持缰、右手扬鞭策马奔腾在大漠腹地,抑或在蒙古包里与热情好客的蒙古朋友一边品着奶茶,一边享用手抓羊肉,一边把酒言欢的场景好不惬意,可惜,那只是在梦里过了把小瘾而已。
车行渐远,远到据说距离黄河只有十余公里。窗外的风景印证着“大漠”之名并非虚妄。想象中的连绵沙丘虽未完全占据视线,但大地已呈现出一种迥异于苗疆的山脉连绵与植被葱郁。那些绵延在黄沙之上的太阳能板紧密排列,在炽烈的阳光下反射着冷硬的光芒,静默的“光伏长城”在向我们传递着“铸牢”与“共同体”的有机结合:一种在荒凉中扎根、在差异中凝聚、向自然汲取生机的力量。它改变了荒漠原有的底色,也悄然修正着我心中那幅古老的大漠图景。随行的苏东老师介绍说,“光伏长城”正以惊人的速度在这片看似贫瘠的土地上实现经济逆转,以GDP第一的成绩单将昔日的黄沙戈壁变成了现代工业与绿色能源交相辉映的宏伟画卷,已然跃身成为内蒙古的“经济顶梁柱”。
与广袤的西北大漠不同的是,我自小生活在西南的苗岭腹地(我出生的苗寨恰好就叫西南),习惯了“山水风光”的自然环境,苗岭虽算不上高耸,但足以算得上绵长,以雷公山脉为主峰,西起六枝,东至锦屏,东西连亘300余公里。然而,眼前的大漠却是一望无际的平川。在下午的现场教学中,得以短暂深入一片沙漠腹地,那种置身天地中心的渺小感尤为强烈。这片沙漠,正是作为内蒙古“旅游排头兵”所展现的独特魅力。踩踏细软滚烫的黄沙,微风掠过沙脊,发出低沉的呜咽,脚下的印痕似乎在向我们传递它的厚重历史与自然伟力的无言诉说。在进入沙漠腹地前,对柏油路面裂开的纹路,我们也能饶有兴致地讨论半天,调侃着就如同我脸上近乎脱水的裂纹一样,实在太干燥了;还驻足观赏貌似变异的蚂蚁在已成绿洲的荒漠边缘筑巢安家……缆车一路悬空沿着钢轨缓慢地行进,偶尔伴着高低起伏荡起轻微的颠簸感,俯瞰沙地,我仿佛能听见远古驼铃的回响与现代科技的低吟在时空里交织。
那向往中的蒙餐,终在邰总的组局下得以真切体验。并非梦中豪迈的篝火大宴,而是在一家朴实的蒙古包里。铜锅奶茶的咸香浓郁,瞬间裹挟了味蕾。手把羊肉、肚包羊肉陆续端上桌,大块、滚烫,高端的食材往往仅以清水煮就,无需繁复烹饪,倒和我们平时吃的白片肉和白斩鸡的煮法类似,或许是火候把握的好,肉质还带着些许韧劲,就着潘局从家乡带来的方召辣椒蘸水和韭菜花酱入口即食。咀嚼烤羊肉时,感觉草原的风与沙地的光已渗进充满张力的肉脂。这顿饭,吃得酣畅,也吃出了些许感悟,粗犷背后,是生存的智慧与对自然的敬畏。
返程登机时,舷窗外一片雾蒙。连续多日放晴的天气突然转阴,目之所及不再那么通透,恰如我趁着中途转机的间隙在笔记本电脑敲击出的这些文字,终究没能写出完整的大漠。但当飞机掠过鄂尔多斯高原的褶皱,那些躲在沟壑里的绿植也愈发变得清晰,那何尝不是另一个版本的苗岭。
2025年5月30日写于成都天府国际机场转机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