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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山峰人(陈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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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8/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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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青岁月的灯火


知青岁月的灯火

 

 

 

仲春雨夜,自有湿漉漉的缠绵。樟树新枝的剪影在卧室墙壁上摇曳,仿佛暗夜精灵的舞蹈。凝神窗外,枝条间已悄然迸出点点鲜嫩的苞芽,在湿润的夜色里呼吸着春意。只有屋顶檐角,饱满的水珠挣脱束缚,接连坠落,在小区铁质车库的顶棚上敲击出清泠泠的“嘀嗒——嘀嗒”。这空灵的节奏,宛如时光踮起的足尖,于明暗交织的幽微处徘徊、低语,固执地续写着雨夜未竟的故事。

轻轻推开单元楼的玻璃门,一股带着泥土腥甜和草木清冽的湿凉瞬间漫过脚踝。庭院里,景观灯将琥珀色的光晕泼洒在彩色的透水砖上,温柔地将灌木丛婆娑的剪影,深深拓印在雨后微润、闪着细碎幽光的苔痕之间。此时,东方的天际线正被一抹执拗的鱼肚白悄然蚕食,银鳞状的晨光刺破残夜的幕布,其锋芒却在浸透万物的湿气里渐渐消融,连同那料峭春寒的凛冽,也被悄然钝化。

我惯于昼夜交割的混沌中起身。对镜,匆匆打理稀疏鬓发,薄薄一层护肤脂试图抚平岁月的沟壑。拎起公文包,踩下油门,碾过小区巷外碎玉般的市声。退休后的奔波,为几两碎银,也为机关食堂那口温热。这寻常巷陌的灯火,是生计的锚点,亦是暮年之舟驶向青春彼岸的渡船。

晨曦初染,路面仍浸着薄凉,挡风玻璃上蜿蜒的雨痕,恍若未干的泪迹。城市从乳白晨雾中缓缓显影,冬末的微温蜷伏如迟暮美人睫羽轻颤的影。唯有路灯在雨帘中晕开暖黄,将街楼洇染成水墨氤氲的淡彩长卷。

倏忽间,时空在此刻被光缆对折——猴子石大桥的灯带沿着钢索次第点亮!千万银蓝光粒在湿漉漉的空气里漾开涟漪:时而如裁作细缕的银河,柔曼缠绕桥身;时而又似挣脱天幕的星群,顺着斜拉索冷峻的弧度奔涌倾泻。光瀑漫过锈蚀钢骨,在桥面晕出浮动的斑影,连穿桥的风,都被镀上迷离金芒……这漫溢的璀璨,盛大而虚幻,将巨桥托举于光影云端。

清冽晨风拂过,深埋数十载的旧事骤然翻涌。眼前这流光幻境,竟与湘北山村老屋泥墙上那盏煤油灯猝然重叠:豆大的昏黄焰苗在墨汁般的夜色中颤抖,煤油味混着湿柴烟息,在斑驳土墙上洇开暗黄的渍晕。这微光,不仅照亮了浓稠的黑暗,更清晰地照见了贫穷的形状——蜷缩在光晕边缘的知青们,补丁摞补丁的衣角委顿于地,与墙根湿冷的霉斑一同,被无边的黑暗无声吞噬。也映照出精神在物质荒漠中寻找绿洲的倔强形状——我们轮读《哥达纲领批判》,檐角漏雨在笔记本洇开共产主义的写意水墨,试图以书本填平“三大差别”的鸿沟。

两簇光,隔着四十载凄风苦雨,轰然相撞!

现代文明的霓虹碎作漫天星屑,其刺目光华,却将记忆深处那豆灯火映照得愈发稀薄脆弱,连带着土墙轮廓,也在心眼中泛出被岁月啃噬的斑驳残损,仿佛下一刻便要在强光下彻底消散。

车轮碾过水洼,声响在寂静中清脆回荡。雨刮器在玻璃上画出透明扇面。车过大桥西段,江面浮动着银河般的朝霞。光影明灭处,仿佛有只无形之手,轻轻掀开了记忆的帷幕——被夜色吞噬的陈年旧事,在雨丝的经纬间渐次显影。后视镜里,晨光漫过钢索桥塔,给昨日的遗憾与明日的惶惑,都镀上一层温柔的釉色。

灯火,是人世间最温暖的注脚,光之所及,便有人迹栖居。犹记湘北边陲那山村,豆大如萤的灯焰将巨大而摇曳的影子投在茅草墙上,火苗一跳,影子便惊惶颤动,如同揣着秘密的心跳。山风卷着松涛在房梁呜咽,黑暗浓得能攥出墨——那是城市霓虹永远无法触及的、包裹着时代鸿沟的纯粹长夜。而此刻,满街霓虹与车流共振,积水路面碎着万点星光,这人工银河纵然壮丽,却再也照不进当年茅屋土墙缝隙里漏下的,那一缕孤寂的微光。

车轮碾过河西二环线湿漉漉的路面,雨痕在挡风玻璃上蜿蜒,将黎明前的寂静切割成流动的碎片。六十年光阴,仿佛就在这雨雾弥漫的明暗交界处轰然对折——左边,是堵在早高峰车流里的银发。掌心的老茧仍残留锄头木把的纹理;右边,是十六岁少年沾满泥浆的解放鞋,鞋底粘着东山峰土,那是大地最初的印记,沉甸甸地诉说来处。

雨刷单调地刮擦着,像在擦拭一面模糊的时光之镜。镜中映照出灵魂的诘问:究竟是我们被岁月的洪流无声吞噬,还是终将在燃烧殆尽前,化作一豆微光,照亮后来者踟蹰的夜路?萨特的话语在潮湿的空气里低回:“存在本无意义,唯有人,能在荒芜之上自我塑造,赋予其慷慨的证明。” 这穿越城乡、连接煤油昏黄与电力璀璨的漫长灯火之路,不正是我们用血肉之躯,为那段混沌岁月刻下的、微弱却执着的意义碑文?

那些年,呛鼻的马灯黑烟,曾是我们熏烤雾水浸透裤脚的唯一暖意。玻璃罩内壁凝结的煤烟,如同命运在生命里拓下的、无法洗刷的

指纹,深深烙印着横亘在城乡、工农、脑体之间那道冰冷而无形的墙。

此刻,红灯停驻。雨滴在车顶敲打着杂乱又熟悉的节奏。何总在

此时,那些喑哑的旋律——《我爱这蓝色的海洋》、曾被视为禁忌《知青之歌》——会不自觉地滑出唇齿?车载U盘里流淌的,哪里是液态琥珀?分明是凝固的山风:封存着山坳里未寄出的泛黄情书、被霜冻

生生裂开的青涩承诺,以及一整个被时代洪流裹挟、在煤油灯豆火与都市霓虹的万丈光芒的巨大落差间挣扎沉浮、最终归于沉寂的集体青春。

    “知青”,共和国历史长卷上一个独特的符号。是千万个体在“广阔天地”旗帜下的共同奔赴,是理想主义与严酷现实碰撞的宏大叙事中,一粒粒微尘的挣扎与闪光。是我生命坐标上,回忆最深、思索最沉的锚点。

东山峰的雾,至今淤积肺叶:春雾裹挟甜菜苗的嫩绿气息,冬雾沉淀柴火的焦苦。最浓的那团,落在1973年谷雨夜——煤油灯将四个年轻身影拓在茅草墙上……如今,万亩茶园装不进微信定位,唯有茶刺留在掌纹里的痒,会在每个雨天准时发作,提醒那被大地拓印的青春烙印。

当岁月的河流沉滞淤塞,悲伤便如苔藓悄然蔓生。在千年不散的烟波雾霭深处,听惯春寒喧嚣,熟稔积雪呜咽。茅草以枯荣丈量时光,荒径上往复迁徙的足迹,拓印成大地聚散离合的纹路。生命传奇,多如候鸟掠过流云刻下的轨迹——惊鸿一瞥,却烙进灵魂肌理。

此刻,目光投向车窗外。夜空寂寥依旧,都市的万家灯火层叠翻涌,与我投在车内的影子一同奔流。它们时而坍缩,如浓墨潮水漫过岳麓山沉郁的轮廓;时而膨胀,似巨大的透明虫茧悬浮于二环线的喧嚣之上;最终消失在视野尽头,只在视网膜上留下灼烫的光斑残烬,供我咀嚼这已然钙化、却依旧硌人的旧日梦境。

这疾驰的光影隧道,仿佛时空的切片—— 一侧是现代都市冰冷而璀璨的钢铁脉络,闪烁着理性与效率的寒光;另一侧,则是记忆深处那盏倔强微弱摇曳的煤油孤灯,不仅照亮了黑暗,也照亮了贫穷的形状它们在飞逝的车窗里剧烈搅拌,慷慨地萃取着半个世纪沉淀下来的、难以言说的悲欢。

一路灯火的意义,或在于此:它照亮尘世中萍水相逢的因缘,让离散的灵魂得以循着这微弱却执着的指引,在茫茫人海中辨认彼此,哪怕只是短暂地擦亮一瞬。然而,无论都市霓虹如何辉煌,心底最幽微处固执跳动的,永远是那豆煤油灯火投下的、巨大摇曳的阴影。你以为早已将大山甩在身后,却在某个午夜悚然惊觉,灵魂已蜕变成灯罩里扑腾的飞蛾——既被城市冰冷眩目光源蛊惑,又永远被那豆原始灯火里混杂着汗味、泥土与集体体温的奇异暖意所囚禁。

那些曾在火塘边被烈焰舔舐、灼烫发亮的誓言;那些在马灯昏黄摇曳的光晕下写就、字迹被熏得模糊发黄的情书——它们最终都未能抵达彼岸,只是无声地凝结在记忆的玻璃灯罩内壁,化作一层层剔透而冰冷的霜花。这霜花,是历史投映在个体生命幕布上的、光怪陆离的皮影戏;是青春燃烧殆尽后,残留在视网膜上的、倔强不肯熄灭的幽微光谱;更是行至暮年、灯火阑珊之际,一次对生命源头与存在烙印的、近乎悲怆的蓦然回首。

加缪在《西西弗神话》中写道:“重要的不是治愈,而是带着病痛活下去。”这盏摇曳不息的灯火,便是我们背负着所有印记——无法弥合的城乡鸿沟(“三大差别”)、被消耗的青春、未竟的梦想、沉甸的乡愁——继续在荒诞世间跋涉的、微弱却无可替代的脚注。它不施舍答案,只把光铺在伤口上,照亮我们带着伤痕行走的姿态;而那姿态本身,便是对存在最沉默也最坚韧的回应。

岁月如梭。知青岁月与东山峰的物理联系日渐疏远,精神的脐带从未剪断。那是踏入社会的起点,是磨难与情感的熔炉,是一本打开便无法合上的生命之书。交织着人性的光谱:真善美的追寻,亦无法掩盖伪善、丑恶的暗影。非童话,而是一部苦涩的青春史诗,重量永沉心头。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死角,自己走不出,他人亦无法进入。每次回溯知青往事,于我,都是借回忆之窗,重新审视灵魂的褶皱。在那艰苦岁月的回望中,我们试图剥离层层迷雾,探寻支撑我们走过荒原的力量——最终发现,那力量源于对信念的坚守、内心的宁静,以及对生活本身那份不屈不挠的热爱。这份回望与思考,不仅是对逝水年华的缅怀,更是对当下自我的确认与未来道路的启迪。

那段岁月,是一场无法预知的风雪,时而轻柔,时而凛冽,让追梦的脚步蹒跚,甚至直面梦想破碎的残酷。然而,正是无常与挑战,锻造了我们灵魂的韧性。

时间是最无情的窃贼,盗走青春与激情,却也教会我们在世故中穿行。知青的经历让我彻悟:今日之重负,终成明日之微尘;眼前之困厄,不过来年回忆中的淡影。深夜整理旧照,1972年集体照上的油渍竟与2020年咖啡渍在相同位置晕染——原来命运的底片早已显影:当年握锄头的手正敲打养老金申请,指尖在键盘上寻找着当年开荒的节奏;茅屋偷读《红楼梦》的少女成了广场舞领队,旋转的裙摆里还藏着煤油灯下羞涩的侧影。唯有东山峰的雾永远年轻,在每个雨季登陆城市,将环线高架浇成盘山公路,让所有月光得以溯流而上,返回1972年的青春沟壑。

世上本无十全十美,亦无彻底的绝望。每一次挫折,都是生命馈赠的独特勋章,教我们在风雨中挺立,在寒夜中自暖。无论岁月如何流转,都应坚信:前路总有微光。这微光,或许就是康德所尊重的“每一个独立的灵魂”在逆境中依然保持思考、依然选择燃烧的意志,是煤油灯芯在寒夜里的倔强,也是霓虹灯海在喧嚣中的恒定。

思绪飘远,恍若被封存于时光的琥珀,长久停驻在那故事的起点。月光下,她温柔的呼吸,出工时的相互扶持,茅草屋中的喁喁私语,青涩笑靥酿成的初恋甜蜜……那茅屋里的灯火,曾是我们青春爱恋唯一的见证者与守护神。每当提笔书写东山峰,灯影摇曳下的“峥嵘岁月”总被偏爱。那些记忆被施了魔法,固执地停留。茅草屋的灯火,在思绪中既是青春与希望的象征,也掺杂着陌生与尴尬的况味。纵使如今与东山峰渐生疏离,临别时,牵挂依然满溢。

在这个世界上,我们真的能彼此不顾,各自奔前程,永不回头吗?那盏山坳茅屋中、被烟熏黑的煤油灯,其微光穿透尘世烟云,照亮了无数个青春心灵的幽暗长夜,成为那段特殊岁月的永恒图腾。昏黄灯影下的无数夜晚,已浓缩为生命版图上无法磨灭的坐标。回望,是长路上的本能。下放的日月,刻骨的相遇,她温柔的模样,共同凝聚成知青一生的故事长卷,是离去之生命在现实土壤上投下的长久投影。

东山峰,于我而言,早已超越地理概念。它更像是一座承载着人生坎坷的山,是青春航程中的指引灯光。其往昔犹如一本厚重的书,每一座山峰、每一个知青点、每一处险峻的山势,都传承着信念与青春激情。想要读懂“广阔天地,大有作为”这句话背后的深意,谈何容易!若有机会亲临东山峰,一定要细细品味这里的一花一树、一云一雾、一路一坡。只有身临其境,绕过盘山公路,跨过道道山坎,凝视山窝中曾透出煤油灯光的茅草屋旧址,俯瞰万亩茶园,抚摸残存的岩石与断壁,才能真正体会当时知青的精神,触摸到那在城乡巨差、工农分野、知识渴望与体力重负夹缝中依然倔强闪烁的生命之光,窥见他们生活的全貌。

在东山峰,浓雾常释放迷茫的信号,山峰的沉默令人无措。雾中我选择沉默,雪落时思索命运。人生起伏,陷于困境与脆弱是常态。但最终,能将自己从泥泞中拔出的,唯有那个咬紧牙关、拒绝沉沦的自我。这,或许便是社会对个体在理想幻灭后,最深沉的期许——在虚无中创造意义。纪伯伦曾洞见:“人的理想与成就之间有一段距离,唯有热情才能跨越。”又说:“人有两个我,一个在黑暗中醒着,一个在光明中睡着。”知青岁月,正是唤醒那个“黑暗中醒着的我”的淬火过程。

煤油灯映照着我的青春岁月,在我的记忆长廊中,总有一盏煤油灯顽强地闪烁着。那如豆的火苗,不仅照亮了过去,也为未来带来一丝希望。举盏忆往昔,许多往事涌上心头。在那个强调“阶级斗争”和关注“家庭出身”的特殊年代,理想的破灭带来的不仅是屈辱与伤痛,更是深刻影响我命运的记忆。那灯火,曾是我们对抗无边黑暗和巨大城乡鸿沟的唯一武器。

十六七岁的我,试图在灰烬中寻找火焰的余温。三年的知青生涯,我通过不断努力的政治表现和体力劳动,试图改变自己的命运,这是我深思熟虑后的策略。也正是在这段经历中,我深刻认识到,精神的升华并非来自物质的奖赏,而是在不断的思考中得以创造。一旦停止思考,世俗与偏见便会迅速占据我们的心灵。

知青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独特价值的体现。盲目崇拜或简单否定,都意味着对其丰富性的消解。我深知,与之相关的一切,如同过去的方程式,苦涩、心酸、放达又无奈,至此,已无法重返,亦无需重返。研读历史者必不平庸。研究知青史,不仅能触摸共和国盛世的肌理,更能窥见其经历碰撞、走向壮阔的史诗篇章,深刻理解那场深刻影响城乡格局、工农关系、一代人知识命运的宏大迁徙。以辩证之眼审视,从历史理解过往,寻得内心的澄明与和解,这无疑是一部滋养灵魂的厚重之书,不容错过。雨果有言:“历史是过去传到将来的回声,是将来对过去的反映。”知青史的回声,仍在激荡。

改革开放推开希望之门,城市的灯火照亮了返城后的拼搏。我们以青春作蜡,把流年的芯子浸得透透的,轻轻一划,便点燃了整个年代。待霜发覆顶,再回首,那朵火焰仍未老去——它已褪尽烟痕,化作胸臆里的一粒恒光,照着我们踽踽余程。那光里,仍浮着煤油灯最初的暖黄,像东山峰草屋里,母亲手护的一豆微火;也折射霓虹的千色,像改革初醒的清晨,雨霁云开,城门轰然洞启,万千知青遽然被光灌满——或温煦,或炽烈——皆振衣奋袖,扑向那光,在灯下疾读、疾书,把被岁月劫走的年华一粒粒捡回。  

于是我懂了灯火的奥义——它既是普罗米修斯盗来的天火,也是知青指尖划燃的最后一根火柴;既是高架上奔涌的银河,也是记忆深处一痕不肯熄灭的幽蓝。它曾照苏格拉底的石壁,照鲁迅的铁屋,照我们被时代洪流卷起的面孔。它不施舍答案,只把光铺在伤口上—— 让我们带着疼痛继续走路;而那走路的姿势,本身便是对存在最沉默也最倔强的回答。尼采说:“当生命成为自己的灯盏,暮色亦是破晓的前奏。”

车驶过二环线,拐进岳麓大道。垂柳将路灯切成碎银,在绿荫织就的隧道里,忽而所有路灯集体暗下,如被晨风掐灭的烟头。市政府大楼的轮廓在朝霞中浮沉。十字路口红灯亮起,我摇下车窗,玻璃幕墙上,清晰地倒映着退休干部与知青队长的双重身影。一个身影西装革履,映照着都市的规则;一个身影肩挎帆布包,背负着山野的风霜——这重叠的镜像,便是“灯火”在我生命中刻下的双重烙印。

红灯转绿,学生骑着山地车呼啸而过,校服敞开的模样,让我想起东山峰茅草屋下,月色与灯火交织的夜晚。知青宿舍熄灯后,至今仍流传着我与她的爱情故事。而我选择不作辩解,夜夜在那甜蜜的谣传中,安然入梦——让青春的微光在传说中延续,这比任何辩词都更接近真实。

电梯上升,春阳正熔开湘江的晨雾。走廊尽头的窗台上,迎春花枝条探进来,在退休证的红印章旁投下新绿。原来所有遗憾都是未完待续的逗号,当我们在晨光里与往事重逢,春天的邮差已悄悄往岁月褶皱里,塞进新芽的信笺。

一路走来,心中难免遗憾堆积,此乃人生常态。然而,灯火奇妙如斯——它像思念,像重逢,像对爱永恒的怀想。当我们默默与冬天作别,便已开始书写春天的故事。那盏从东山峰茅草屋里点燃的灯火,穿越半个世纪的风雨,历经煤油的微渺与霓虹的辉煌,依然在记忆深处,成为永不熄灭的人性微光。

2022.3.15 草于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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