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的天气不错,天空湛蓝、白云如兔、清风懒散,空气带着昨夜春雨的清凉。楼前的几棵玉兰树上,被春雨浸润过鲜亮娇艳的一朵朵红的紫的白的花蕾、花朵在晨风中摇曳,曼妙的样子像一支支饱蘸颜料的彩笔在早春的时空中写意,花们自然随性的样子透着春天生气满满的惬意与浪漫。
一缕金色的阳光从小区东南边楼群的缝隙中穿过,温暖的光束瞬间让花婶眼前的景致层次分明。花婶正站在儿子家七楼阳台宽大的落地窗前,看着有一束橙黄的阳光落在楼前的草木上,一片参差不齐的亮色也让她心情一下子疏朗了好多。树丛中一声声婉转的鸟鸣从阳台落地窗上半开着的小窗口飘入,像极了秦城老家山泉水的清吟低唱。花婶不由得深深呼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感觉自己瞬间脑清目明。她调息呼吸,双脚打开与肩同宽,身体微微下蹲,意念从身体汇聚双手指尖,不紧不慢,她做完一套八段锦,收势后感觉身体有些微热,身心变得轻松。
“爸、妈!我们上班去了。”
随着儿子的声音,她听到儿子、儿媳踢踢踏踏出门的声音。花婶转身从客厅入餐厅,老伴秦元已经给她准备好了早餐。吃完了早餐,花婶开始收拾早餐的碗筷。餐桌一边的秦元也喝完了杯中最后一口牛奶,起身准备他们出门的三件套——茶水、钥匙和布帽。这几样东西他们每人一套,这是他们春天出门必带的东西。夏天、秋天和冬天出门,他们要带的就不止三件套,有四件套或五件套,帽子也会随着四季变化,春、秋戴短沿布帽,夏天戴浅色凉帽,冬天戴深色暖帽。秦城、京城虽然一字之差,春、夏、秋三季气候差不多,可冬天的京城要比秦城冷很多。花婶和秦元的暖帽是儿子在他们来京城的第一个冬天买的。她记着儿子当时对她说妻子李锦说京城冬天特别冷,爸妈都上了年纪,给爸妈买顶暖帽。李锦还说冬天出门戴暖帽,既能防止感冒也能保护心脏。
花婶在厨房叮叮当当三五分钟就完成了洗洗涮涮的工作,她把碗碟放进了碗柜,回头看看客厅墙壁上的电子表,到了小孙子秦李起床的时间了。花婶轻轻拍打着双手进了小孙子的屋子,看到床上像小猫一样腃着的小孙子,隔代亲让花婶和小孙子的感情浓的化不开,满满的幸福立刻从心里直达她的脸上,花婶微笑着学着鞠萍姐姐的声音伺候小孙子起床、洗漱。
这些年在京城,花婶和秦元已经养成非常规律的生活习惯。花婶对秦元说他们比闹钟还准,从早上起床做早餐、练习八段锦、吃饭、侍候小孙子秦李起床,再到接送小孙子,整个过程都环环相扣,之间也几乎分秒不差。
秦元笑着说,你明白运动员为啥要不断训练增长肌肉记忆,一件事用心干时间长了自然就准时准点了。咱也不用看钟表,更不用听公鸡叫了。
花婶说,小时候一村人都要听公鸡叫掌握时间。大人下地干活、孩子早上上学,都离不开鸡叫。那年月,只要半夜村上有一家鸡叫,全村的公鸡都跟着一起叫。有人要鸡叫二遍才起床的,听见第一次鸡叫,就得小心翼翼地睡着,担心睡过头耽误事。
秦元说,那时睡过头是常有的事。他的一个中学同学家距离村子中心远的独门独户。冬天夜里,家里叫鸣的公鸡半夜让黄鼠狼咬死吃了,一家人呼噜着一觉睡到大天亮,父母耽误出工让队长劈头盖脸一顿大骂,儿子上学迟到了让老师罚站。
秦元绘声绘色讲的故事让花婶笑的岔了气。花婶叹息说,那个时候把人可怜的,村上没有人家有钟表!一村娃上学、大人做事都全凭听公鸡叫。
这些年在京城带小孙子,从星期一到星期五,花婶和秦元每天都按照时间紧凑地完成着他们的每一阶段工作。第一阶段从早上起床到送孙子出门上幼儿园前,这个阶段十分重要,要分秒不差,他们对期间每一件事的精准拿捏确实跟运动员的比赛动作一样,相应的时间要在自己相应的战位,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和纰漏。第二阶段,就是下午到幼儿园接小孙子,秦李要求放学第一时间看到他们,他们更不能怠慢。
这几年在儿子家里他们给自己安排了时间表,冬、夏还进行微调。这不,刚刚从三月调成夏令时,早上大概七点半就要出门,大约十五分钟后,花婶和秦元就要把小孙子秦李送到小区东边的英才幼儿园。
从家到幼儿园有四五百米路,十几分钟时间,花婶和秦元跟着小孙子走走停停,秦李看见路边园中的新开的花要停下来眺眺,听见路旁树枝上的鸟叫也要眯着眼瞅瞅,他们走走停停,好不容易三人来到了幼儿园门口。看着秦李被幼儿园的阿姨欢欢喜喜地领走了,花婶和秦元两个人就算圆满完成了一天的第一阶段工作。深呼吸,放松心情,两个人一步三回头地向小区大门口走去。
从早晨八点到下午五点钟的这段时间,是花婶和秦元两个人自由活动时间,活动地点内容都由他们随意安排。五点后,准时开始他们一天的第二段工作。
两个阶段工作都要面对儿媳晚饭后的检查。孙子秦李是否带了幼儿园阿姨赠的小红花回家、作业是否按要求高质量完成、回家路上秦李是否吃什么东西等等,任何一项差池都直接影响到一家人整个晚上,甚至第二天的心情。
两个人的工作接受儿媳监督检查,花婶对老伴秦元抱怨说这都是他们自找的。
小孙子上幼儿园这两年,他们每天的自由活动时间,花婶和老伴秦元游逛了他们小区的角角落落,也走遍了小区附近的大小公园。那个公园种什么草、栽什么树、养什么花,花婶都能记得很清楚。有些花木不认识的,花婶就用手机花草识别小程序查找。秦元和花婶开玩笑说,咱这两年都快修炼成植物专家了。春秋天气好,秦元还带着花婶逛了故宫、天安门广场、北海公园、什刹海、水立方等等。这些地方,秦元以前去过多次,和花婶一起还是第一次。秦元过去作为秦城政府的官员,十几年间,他跟过秦城的多任父母官,每一任领导,只要进京城办事,故宫、公园这些京城的著名景点都是必然的打卡地。
退休后这几年,为了小孙子秦李,花婶和秦元在京城的生活每天两头紧张忙碌,中间几个小时的自由时间反倒让他们恍恍惚惚,大多时间是随机随兴去附近的公园里转悠熬时间。
说起他们在京城的生活,花婶揶揄说像陀螺;秦元说像一张中国历史名画,两头密不透风,中间疏可走马。
两个人用不同的语言自我调侃,不管他们笑着说还是黑着脸说,其实,两个人的心情都差不多。京城不像秦城,他们没有亲戚、朋友走动,花婶说累了、不高兴了想找人说说心里话没有一个人愿意听。有一次,花婶抱怨说,自己在京城除过家人,她就认识几个日理万机的国家领导人,还是自己一厢情愿的。
又到了他们一天的自由活动时间。秦元和花婶向小区外面不紧不慢地走,早春的东风轻轻地吹拂过他们有些倦怠的脸颊,也像一只酥手在按摩搓揉着他们的心情。
目光扫过道旁的花木,花婶发现小区的风景在春风中一天天改变着模样,草地上早醒的小草在阳光的照耀下像水面一样荡开,一团团的嫩绿一闪闪的耀眼,从树丛洒下来的一缕缕阳光温暖柔软着早晨有些冰凉的空气,一束束阳光又像春天拥抱大地的手臂。
走出小区大门,秦元发现花婶的脸上挂着一丝不悦之色。他知道花婶昨晚的气还没有消,就笑着对花婶说,今天看起来天气不错么,按时间颐和园的玉兰花开了。走,去颐和园。那里人多花多,咱今天去那里好好逛逛。
花婶爱花,秦城和京城屋子里的花都是花婶伺弄的。一年四季,一家人都能在家里看到各种应景的美丽花朵。春天的茉莉、杜鹃,夏季的太阳花、吊篮,秋天的红掌,冬季的蝴蝶兰、兰花等等。退休后,花婶更把自己大把的时间和心思放在务劳家里的花花草草上面了。
秦元前面走,花婶在后面相跟着。不远处有一处公交车站,坐几站公交车再换乘地铁或公交车,半个小时左右,他们就能到达颐和园公园的大门口。
过完年,花婶已被儿媳不点名批评过几次了,每有不快秦元都变着法儿让花婶散心开心。二月初,京城下了一阵小雪,秦元带花婶去北海公园看过腊梅,一树树腊梅沁人心脾的清新香气让花婶心里的块垒瞬间就雪消云散,也让她能高兴许多天。三月初,京城又落了场桃花雪,秦元带花婶就去什刹海看桃花。秦元看到花婶遇上桃花时激动愉悦的样子,心想花婶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花痴。
为了让花婶高兴,秦元在网上仔细搜集整理了京城什刹海、北海公园、颐和园等等公园的各种花木的开放时间,他按照不同地方花开的时间顺序,记下了梅花、桃花、玉兰花、樱花、郁金香、牡丹花等等的开放的时间和地点。今天也刚好,这两天正是颐和园玉兰花的开放时间。
仲春的颐和园内已是春意融融,一树树婆娑的柳枝妖娆迷人。草地上,小鸟啁唧、蝶飞蜂舞;广场上、湖水边,人们唱歌的唱歌,跳舞的跳舞,唱戏的、打太极拳和几个舞枪弄棒在游人的驻足间更是一个个尽显浑身解数,这里的人们来此天南海北、认识不认识的都以喜好汇聚,让早春偌大一个公园处处争奇斗艳、热情洋溢。
树木掩映下的昆明湖像极了宝石翡翠,绿莹莹的湖水边游人如织。湖中自西北逶迤向南的西堤,似乎牵引着游人的目光眺望向春天的远方。湖面上成鼎足而峙象征着中国古老传说中的东海三神山──蓬莱、方丈、瀛洲的小岛更是楚楚动人,让人似在仙境。眺望堤上的六座桥让人一下子能想起杭州西湖的苏堤和苏堤六桥。湖边不远处的几树玉兰花开的正艳,白色、红色、紫色的花朵像落满树枝的蝴蝶,玉兰花淡淡的清香飘荡在湖面的空气中,让一群群游人闻香而来。
花婶完全被玉兰花所吸引,在玉兰树下留恋忘返,仿佛这些白的、紫的、红的花朵就是她久慕的情人,满眼中的情谊绵绵让她不离不舍。她用手机拍照片、摄像,做抖音,整个人被几树玉兰吸引的手忙脚乱、意乱情迷。
看着花婶花痴的样子,秦元终于心里轻松下来。他心想起一句老话“女人的脸早春的天,说变就变”。秦元心里寻思着花婶都六十好几了,咋还像个感性的小孩子呢!
愉悦是有感染力的,花婶在一树树玉兰花前喜笑颜开、心花怒放,这让一旁的秦元心里也乐成了花。秦元有个习惯,心里高兴就爱抽烟,他伸手正想摸支香烟,花婶喊声传来,“老秦、老秦快过来!”这也是花婶的习惯,心里高兴了就一个老秦、老秦的连声叫他;如果喊他秦元,准是心里有不痛快。
秦元给花婶从不同角度、不同花色的玉兰花拍照。看着花婶眉开眼笑的摆出一个个泡姿(pose),秦元心里也乐个不停。
初春的颐和园不知是其曾经尊贵的身份,还是由于一群群花姿招展的游人的加入,满园的愉悦快活让这里春意融融。昆明湖畔的草地已呈现出柔软的嫩绿,草丛中几朵亮黄的蒲公英黄的耀眼,它亮闪闪的黄像星子一样能照进人的心里。花婶对着草地上几朵盛开的蒲公英慢慢地蹲下来,眼睛和蒲公英的小黄花对视了很久,起身离开时,她的眼睛里似乎依然是一朵朵盛开的蒲公英。
每年的初春,秦城老家的河边湿地上蒲公英花开的最早,它和河岸边一丛丛柳树一起宣告秦城一年春天的来临。每年开春,花婶和闺蜜们都会有说有笑地沐着早春的东风去河边的湿地公园望春,当她看见蒲公英盛开的小黄花就会爱不释手。
她曾对秦元说,你说神不神,她看见蒲公英鲜亮的小黄花,眼睛就会瞬间明亮,而且,能明亮一个春天!
颐和园草地上一朵朵在晨风中摇曳的小黄花,让花婶想到了自己的秦城老家,估计她的眼睛也一样会明亮起来。
草地和湖水间,一棵棵柳枝像披着秀发的美人一样在晨风中款待着光顾颐和园的客人们,秦元和花婶踩着柳荫下斑驳的影子漫步,眼睛像小孩一样四处观望,担心自己不小心错过了任何一处美景。
不远处一棵枝杈虬劲的大树下,一群老人正面朝着太阳采气练功,阳光照耀之下,他们一个个精神矍铄,仿佛此刻他们的身心与大树一样和天、地默默地相融相合。
一缕晨风送来了淡淡的樱花香气。花婶像蜜蜂或蝴蝶一样,她第一时间就捕捉到了这缕樱花的气息。四处眺望,她发现不远处有一排排樱花正开的灿烂,花婶笑着催秦元快走,说话间自己已经超过身边游人奔一树树红的粉的樱花而去。等秦元赶到,花婶已经混迹樱花树下的人群当中。
几排排列在漫坡地上的樱花树基本都有七八米高,一树树的樱花融化在蓝天白云之中,看着树上粉的、白的、红的一嘟噜一嘟噜的樱花,花婶的嘴半张着,目光在花枝间跳跃,一副正经八百的花痴模样。
秦元在不远处的凉倚上坐着抽烟,他微笑着看着围着樱花树前打转转的花婶。
秦元想起在樱花树丛的东头不远处有一大片郁金香园,按照自己掌握的信息还没有到盛开的时间。他心想花婶今天这么高兴,如果有郁金香开了,就让花婶也过去眺眺,时间还很充裕,索性让花痴老伴看个够。
秦元抬头向远处的郁金香花圃张望,发现那里的人并不多,他心里估摸着那里的郁金香花没有开几朵。
十几年前,国内郁金香还没有在公园里普遍种植。有一年春天,秦元带着花婶去欧洲旅游,看见一大片五颜六色的郁金香花海,花婶立刻被征服,眼里心里似乎都是满满的爱恋。她在那片花田里跑前跑后待了半个多小时,同行的朋友都笑说花婶是花痴,有花心,见到美丽的花儿就挪不开步、走不动路。
郁金香没开,秦元心想等过几天郁金香盛开时再让花婶赴郁金香之约,也好让她多开心几次。一整个春天的主题就是利用他们的自由活动时间看花赏草,唯一目的就是让花婶开心。
秦元边想边回头,他发现在一树粉色的樱花树下花婶和几个人正在热聊。看见花婶激动的样子像是遇上了知音知己。秦元仔细端详,他认出是秦城的老乡老于夫妇。
老于和自己一样这些年在京城看孙子。以前在秦城,他们的关系一般,在京城也没有什么联系。
花婶和老于的老伴到像久别的亲人,两个人相互拉着手,左右上下眺着,高兴之情夸张地表现在她们的脸上。一旁的老于脸上也像开了花。
看见秦元走过来,老于笑着上前,一把抓住秦元的手说,几年不见了,领导活妥妥成了一个京城人了。
几个人有说有笑的寒暄之后,老于提议说,一会儿溜达完公园,咱们一起去东来顺吃烤鸭。
看众人皆惊愕,老于哈哈哈一笑说,不对不对,咱去全聚德吃烤鸭!这时候吃东来顺的羊肉容易上火不是!
同意了老于的提议,两家人又在樱花树下转悠说笑了半天。老于笑着问秦元:你们在这儿适应不?
秦元知道老于的意思,笑笑说,这不都为了孙子么,不适应也没有办法,谁叫咱做了咱京城人的爷爷奶奶呢!
秦元的话引起几个人一阵欢笑声。
秦元笑着又说,咱这也是进京赶考么!虽说是属于本分,但不及格可不行,还要一定考好了,这可关乎咱几辈人的幸福欢乐呢!
花婶接话说,是这么个理!但我说句实话这份差事不好做,也是一份出力不讨好的差事,像老话说的“既蹲尻子又伤脸么!”
老于和老伴以前都是老师,他们教了一辈子书,说话做事就有些文邹邹的。
老于笑着说,还是领导和嫂子概况的准确,为了咱自己几辈人的幸福快乐,咱就得耐下心慢慢适应这儿的事儿,把这份答卷答好了!老话说的好“既来之则安之”。再说,咱的孙子可不是一般人,是京城人了,咱也算在京城有人了,咱这做爷爷奶奶的也能随咱小孙孙高贵了不是。
老于的话引起一阵笑声。
老于继续说,以后有空了就多出来走走,到公园人多的地方溜达溜达,看看学学人家京城大爷大妈的潇洒样儿,咱心里不管什么块垒都一河水开了。
秦元说,你还别说,在公园中看见人家京城老人一个个自娱自乐的大爷样,开始多少有点不明白,慢慢就有些认识了,人家大爷们有属于自己的另一个世界不是!
老于笑着对秦元说,我也琢磨过,听你这么一说,也算有些明白什么是大爷了!大爷就是要快快乐乐地生活在大爷的世界里!话毕,大家又一起笑过。
老于说,前段时间他看过史铁生的一些文章,有篇文章中说:天坛是可以逃避一个世界的另一个世界!开始他还没有懂人家说话的意思。这两年,他和老伴心里不舒服就在京城大小公园转悠散心。有一次,他们两溜达去了天坛。两个人在天坛转悠了小半天,抬头看着融在蓝天白云中的天坛顶端,有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另一个不同天地。
老于一边说,一边笑着瞅瞅秦元,我这可不是胡说啊,以后你和嫂子心里气不顺了,也不妨去天坛那里转转,感觉感觉在那里是否能遇到另一个世界!
老于的话秦元本当一句玩笑话,但秦元心里明白,京城本就不是个平凡之地,千百年龙蟠虎踞之所,各种各样的传说、效应谁又能说得明白。
在秦城,秦元和老于两家生活在同一个小区。秦元在政府部门工作,老于和老伴在学校,工作上没有多少交集,生活上也很少有交往,他们两个人彼此并不熟络,多少年都没有他们今天说的话多。但花婶不同,在小区里她算是小有影响的社会达人,和谁见面都能聊上几句。花婶和老于的老伴常老师就很熟络,她们一起跳过广场舞、一起练过瑜伽、一起去渭河边散步看花,彼此也是抖音的红粉。
老于刚说完,花婶就拉着常老师的手说,有这么好的地方,有空我们两家一起去逛逛。在京城咱也没有几个能说话的人,以后,咱两家有空就多聚聚,有话也能好好说说。
秦元也笑笑说,听说地坛本来就是为了能天、地、人和!有空我们两家一起去转转,说不定真还能遇上什么另一个世界呢!
两家人说笑着不大工夫就出了公园门,坐上地铁,一会儿王府井就到了。
一行四人来到王府井大街帅府园胡同9号,门前接待的服务员问他们有无预定,前边的老于一歪说现在定能行不[wc1]?
还没有等服务员回答,秦元说,有预定。
原来,老于提议两家人去全聚德聚餐,秦元就发微信让儿子帮忙在王府井的全聚德烤鸭店预订了座位。
秦元按照儿子的信息,服务员热情地领他们一行人进包间就座。
老于笑着说,知道京城这里人多规矩多,本想说咱来的早,谁知还要提前预定。多亏领导提前预订了,不然,今天恐怕吃不上这京城的烤鸭了!
老于边说边不好意思地挠着头笑。
秦元笑着说,前段时间听儿子为来京城的几个朋友烤鸭店预订座,他就叫儿子给他们提前预订了。
老于笑着说,这也叫入乡随俗,看来要考出好成绩,带好咱们家京城的下一代,咱要慢慢学会适应这些京城的许多道道哩!
说起了道道,老于抱怨说自己和老伴常常被这些道道弄的不自在,也和儿媳妇因为一个个道道没少起冲突。
秦元笑着说,家家都有本难念地经,来到京城这几年自己也才明白什么是“入乡随俗”了。他用句京腔说,这两年自己算明白了,这京城的道道和秦城的差别是大了去了!
说笑间,香喷喷的烤鸭上桌了,几个人客客气气地开吃,一会儿功夫,几个人都被一只金黄的烤鸭安抚的心里妥妥的。
餐罢,老于笑着说,真应了一句京话,没有一只烤鸭解决不了的事么。
走出烤鸭店,大家心情都很愉悦。两家人又约了下次的见面时间,最后,花婶和常老师才依依不舍地告别回家。
耳顺之后,大家都算老人了,上了年纪,加上多少年的生活习惯,吃吧中饭,大家都要小憩一会儿,不然,下半天就提不起精神头。再说了,下午五点,大家都有重要任务。
回家的路上,花婶对秦元说,今天能遇上老于和常老师真把人高兴的。
秦元说,“乡党见乡党,两眼泪汪汪!”“独在异乡为异客,同为天涯沦落人”么!
老于也和老伴再说秦元夫妇。老于说,秦秘书长这人真不错,人家见识多。你看人家在哪里都吃得开。要不是他提前预订了座位,咱今天就丢大人了。
常老师说,人家老秦不光见识多,还会说话,他说的话让人心里觉得妥帖着么。
在京城咱也没啥亲戚朋友,咱两家以后就多接触些。只有用秦腔聊天,才会让人心里释然。老于笑着说。
都是秦城人,也算知根知底的,虽然以前咱两家交往少,人家老秦大小是市上领导,你又是个窝里造,以前见面也不和人家老秦套近乎。如今,都退休了,都耳顺了,都在京城看孙子了,以后咱多见见面,也彼此间有个照应不是。常老师看着老于说。
几年前,自从有了小孙子于京宇,老于从京城回秦城一遇见熟人就说他两口子是驻京代表了。话是开玩笑,但老于心里明白,他和老伴这些年其实就是个受气包,和老家几个朋友这样说不是夸耀只是一种自嘲。
几年前,儿子于伟大学毕业后在京城工作,为了儿子将来的长期发展,老于两口子提前下手,他们把秦城大部分资产进行变现,为儿子在京城买了一套地段不错的房子。老于说这是为儿子建立根据地。有了根据地,儿子才能安心谋发展。
天、地、人和,一切都在按照老于夫妇的意愿发展。买了房子,不久,儿子就有了女朋友,一年后儿子结婚了。儿子结婚第二年,儿媳就为他们老于家在京城生了一个男孩。
一个接一个的喜悦,让老于和老伴心里高兴地什么似的。老伴对老于说是祖上积德了。可老于心里明白,他和儿子除过继承了祖上的血脉,据他了解自己的祖宗八代都是在乡下地里刨食的农民,儿子的今天成绩除过儿子自己努力,也有自己和老伴默默地多年付出。
小孙子刚生下来,老伴就兴高采烈地进京伺候儿妻坐月子。老伴在京城以待就是三年,整整一个解放战争的时间。儿子于伟感觉到老爸一个人在老家日子辛苦,和妻子商量好,一天晚上一个电话打到秦城,老于也光荣地进京了。
儿子刚大学毕业,老于和老伴也先后退休赋闲在秦城老家。每天早上去公园跳舞、唱歌,下午回家和小区邻居谝闲传下象棋,有空和几个关系好的朋友相聚喝酒,晚上和老伴两个人看电视上追剧。春天、秋天旅游高峰前后,他们相约几个朋友一起出门旅游。他们也没有什么退休综合症,两个人一天的日子安排的满满当当的。老于常常说,人生就是耳顺之后的光景最乐呵。
可是,好景不长,此从为了给儿子在京城买房建立根据地,老于两口惬意的生活算是彻底结束了。除过每天的唱歌、跳舞不变,每年的出门旅游被取缔,和朋友一起喝酒聊大天也能不去就不去了,早上买菜也絮絮叨叨讲价钱,恨不得一份银钱掰成几瓣花。
有了孙子后,老两口过了几年织女牛郎的日子不说,手头更是紧张的不行。为儿子买房,几乎花光他们多年的积蓄,两个人的退休金还见天要给儿子贴补家用。
昨天晚上,儿妻给儿子抱怨日子过得紧巴巴的,想买件衣服没钱,想干什么都缺钱,总之,钱让她的许多奢望成为梦想。
有一次,老于听见儿子和媳妇吵架,儿妻说他和老伴不懂教育,溺爱孩子,晚上偷偷抱着孩子一起睡,做的许多事儿都影响她对孩子的教育。
老于心想自己和老伴搞了一辈子教育,培养过的孩子成千上万,被说成不懂教育,就如同有人扇自己耳光,更像被人揭了自己的短处或伤疤。
为了不再被儿媳诟病,也为了化解自家内部矛盾,老于和老伴商量从此不给小孙子买东西。有一次,他们从幼儿园接小孙子回家,孙子看见许多小朋友的爷爷奶奶为他们的小孩买吃买喝的,小孙子就让爷爷给自己买冰激凌。老于对孙子说外面的东西不卫生,回家吃爸妈做的。小孙子不听他这一套,小家伙眼巴巴地赖在小店门口不肯走。没有办法,他就给孙子买了一桶冰淇淋。他们怕被儿媳知道了,晚上两个人都心里颤颤惊惊的。
前天晚上,老于和老伴又被儿媳不点名批评了。第二天送小孙子上了幼儿园,两个人走到小区绿地边,老伴一屁股坐在道边的凉倚上气呼呼地不再走了。看见老伴黑着脸不说话,老于又劝说开导她。老于好话说了一箩筐看老伴脸上的成色没变,又开始数落儿媳、儿子。
老于说,儿子、儿媳已为人父母了还不知道关心孝敬老人,真是个白眼狼!老伴低着头哼了声说,还要等人家关心孝敬,不给气受就算烧高香了。
老于看到老伴说话了就一边小心地听着。他心里想,想骂就骂几句,让老伴在这儿发发火,把心里的闷气吐出来总被窝在心里要好。
老伴又说,小孙子刚生下那半年,她一个人成天被儿媳在家里唠叨,天天心里堵的那才叫一个难受。那时候小孙子天天穿戴尿不湿睡觉,她看见孩子屁股上起了疹子,就偷偷把尿不湿换成自己在老家准备好的布褯子。被儿媳妇发现后,布褯子被狠狠地扔在她的面前,说这样不干净的东西给小孩用不知道什么居心。儿子回家后,儿妻还恶人先告状,仍说她居心叵测。
儿子夹在她们两人之间,劝说好了妻子,后来又偷偷告诉她以后不可再犯!明摆着,人家夫妻同心,欺负她一个人。为这事,她一个人偷偷哭了一夜。
这件事,老于听老伴说过多次了。老于明白,那一次,对老伴伤的的确不轻。
看见老伴抹眼泪,老于知道老伴心里的块垒在消融。他跟着再骂上儿子、儿媳几句。老伴就会劝他,不说了,如今做长辈的比“喜儿”都怨,在背后骂人家,让人家耳朵根子发烧了,少不了晚上又要收拾咱们呢。
不知道是否儿媳能感觉到他们在背后骂她,反正,几乎每天晚上他们总会被儿媳批评,似乎他们的关系在恶性循环。
昨天晚上,刚刚吃完晚饭,老于和老伴还在厨房收拾碗筷,儿子、媳妇在他们的屋子里又争论起来。开始,他们商量着为儿子买什么教育基金,两个人躲在屋子里翻箱倒柜地凑钱,后来钱不够了,儿媳就让儿子向爸妈要点,儿子说先少缴点,儿媳不答应,说多交多优惠。后来,两个人由争论转成争吵。
早上出门,老于悄悄把一张五万元的银行卡塞进了儿子提包,他给儿子发微信说密码是小孙子于京宇的生日。
儿子儿媳争吵了一夜,老于老两口心里堵了一夜。早上送孙子上幼儿园后,老于本想去天坛换换心情,可老伴走几步就不走了,没有办法,只能先听老伴抱怨了。
等老伴心情好转,他们坐公交在颐和园站下车。颐和园内一阵阵花香让老于和老伴的心情慢慢好了起来。樱花树下,他们碰上秦元夫妇,遇上乡党,老于老伴的高兴劲高涨。
谁知道,家家都有一本难忘的经。秦元和老伴花婶大清早来逛颐和园公园,也是为了安抚他们自己不快的心情。
也是昨个晚上,秦元的儿子和儿媳因换车的事吵架,儿媳想要买最新款的小米。儿子说等等看,家里车子才换两三年没有必要赶着换,说不定小米很快就会有更新款,到时候再买也不迟!
儿媳说她托人都预定好了,不买让自己下不了台,让人说她说话不算数!
儿子说,大家都是朋友解释一下没有必要那么认真。儿媳认为老公不支持自己,就开始撒娇哭哭啼啼的,整整一个晚上,小两口吵吵闹闹的让秦元老两口心里不痛快。
这些年,秦元和老伴花婶坚持一个原则,儿子家里的事不参与。要出钱可以,但儿子和儿媳没有决定好的事,他们不发表意见。这是有过历史教训的。
前些年,花婶刚来京城看孙子,儿媳想买什么东西,儿子说手头不宽裕,过几天再说。花婶听到后就劝说儿媳几句,说过几天手头宽裕再买吧,也用不着为此吵吵闹闹的。
花婶一句话可算惹祸了,儿媳不但和儿子吵了几天,几天还给花婶脸色看。有一天晚上,在京城大学忙着科研和教书育人的亲家给秦元打电话,说花婶爱儿子如何欺负他们的女儿,让秦元和花婶心里难受了很久。
就说这次换车,秦元和花婶心里都支持儿子,前年刚买的车子,花婶和秦元两个人在一起时她瞪着眼睛对秦元说,还新新的就要换,车子又不是衣服,几十万元呢!真是想一出是一出,这也太阔绰了点吧。
这些年,为了儿子、房子和小孙子,这些‘子’可没有少花他们的钱。还有,由于心情常常压抑,花婶有段时间常感觉胸闷心慌。过年时,回秦城到市中心医院找熟人检查,医生说些麻大,建议先吃药治疗几个疗程看看情况。
花婶已吃药小半年了,秦元心里一直不放心。他几次和花婶商量去京城的大医院给花婶好好看看。花婶认为京城就医十分麻烦,起鸡急打半夜的也怕儿子知道后担心,再说自己吃药后感觉已无大碍了,想等暑假回秦城到医院眺眺再说。
几个月来,花婶按照医嘱坚持吃药,她每天早晚两次练习八段锦。秦元对花婶的身体有些顾虑,他想自己手里也得留几个活钱,一旦有事也方便使用。
这几年,秦元和花婶跟学生一样过寒暑假。开学了,他们在京城看孙子送孙子上幼儿园,放假了回秦城过他们两人的日子。儿子的岳父岳母都是京城大学的教授,还没有到退休的年龄,只有在学校放假可以接替他们照顾上一段小孙子。
昨天晚上,儿子和媳妇因换车的事吵架,花婶听见后她又一次向秦元抱怨儿子交女友哪会儿,他们没有给儿子好好把把关,如今让她后悔不迭。
花婶说,一个孩子成长的家庭背景很重要,什么蔓结什么瓜。
秦元安慰花婶说,你也不要多想,少操点心,咱再将就几年,三五年后秦李就大了,上学了就不用人管了,到时候咱拍拍尻子回秦城,他们爱咋样咱也管不着,眼不见心不烦。以后,他们过的咋样,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周末天气不错,儿子儿妻要带小孙子秦李去野炊。
早上八点,看到儿子儿媳带着孙子喊喊叫叫的出门了。秦元和花婶吃完早饭,按照他们和老于两口的约定,早上十点,他们坐车来到了天坛。
往常星期天,秦元和花婶也很少出门,因为星期天才是他们真正意义的休息时间。儿子一家常常都会去亲家那里过周末,或者出门短途旅游、野餐。
为了这次周末逛天坛,花婶昨天晚就为她和秦元准备好了衣服、遮阳帽和茶杯。早上出门前,花婶还把自己仔细打扮一番,穿什么、戴什么,在穿衣镜前来来回回转悠了好多次。她一边打扮一边笑着对秦元说,咱也不能邋遢让人家京城人笑话,穿不了贵的体面的咱就穿干净合身的,吃不了营养大餐咱就吃农家饭、绿色的。
秦元笑着对花婶说,你这要求也不算低!京城里的农家饭可不便宜哩!还别说,你这一捯饬还真让人眼前一亮,京城真是个出息人的地方!
秦元的话让花婶笑的花枝乱颤。
花婶说,在家里就别油嘴滑舌,我也不是什么领导用不着你拍,你如今也不是秘书长了,也没有人拍你!
两个人说笑着,花婶把自己和秦元已经打扮成京城版老人们休闲的模样。浅色的春装汉服,每人一顶浅色遮阳帽,清清爽爽出门。秦元和花婶都才六十出头,算老人中的小年轻,个人涵养气质也不输京城的老人。
早上十点,他们来到天坛公园入口,发现老于夫妇已经先到了。老于和老伴两个的着装也很京派,老于休闲的服装还搭配了一件小马甲,看起来更精神干练。
秦元开玩笑说,老于这马甲是黄马褂咱今天就大显眼了!
秦元的话引得几个人一起大笑。
寒暄中,花婶和老于老伴两个人拉着手,相互端详着彼此的衣服说款型、谈花色、辨布料,两个人左看看右摸摸,亲热劲让许多游人驻足观看。
老于问秦元是否来过天坛,秦元说自己许多年前陪领导来过几次,这些年在京城倒是没有来过。老于说,以前你是陪别人看,估计没有多少体会。
老于一边走一边说,似乎把自己当成了他们几个人在天坛的导游了。秦元跟着老于,花婶和老于的老伴在后面跟着也边说边笑。
开始登天坛了,老于看着几个人说,天坛是地与天相通之处。人在天坛上首先要让自己心静下来,忘却尘世的嘈杂喧嚣,慢慢就会聆听到回音壁上自己的心跳声,这或许就是你与天精神沟通的开启之门。
秦元心里说,这么神奇,国家还花钱花力气在贵州大山里做什么‘法斯特’。他心里并不相信老于的说教,但他相信在这里平心静气人一定会有不同的感觉。他开始让自己放慢脚步,平静心绪。随着一步步登高,突然,秦元似乎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慢慢地,他又有了灵魂出窍的感觉,他恍惚间觉得自己随着一缕清风像小鸟一样在蓝天白云间飞翔¼¼
回家的路上,秦元和花婶说起游玩天坛的感受,花婶说:自己沿着天坛一层层向上,让她感觉每上一层自己的心就会静上一个度。到了最上的一层,心里已再无什么杂念了。最奇怪的是,她似乎步子没有停,她的心也依然在慢慢向上,她的眼睛被天坛顶端一线亮光引导着穿越到蓝天的高处,哪里一片静谧、空旷、深邃,自己的心跳似乎是那里最强的声音。
秦元、花婶回到家里已是傍晚,儿媳已经做好了晚饭。这是他们来京城几年第一次吃儿媳做的饭菜。花婶心里有点小激动,感觉儿媳做的饭菜很和自己的胃口,就多吃了几口。儿媳看到二老吃的高兴,就笑着说,爸妈,以后周末都由我给咱做饭。
晚上休息,花婶对秦元说,真是奇了怪了,逛一趟天坛什么都变了,真像老于说的到了另一个‘世界’了!
秦元笑着说,这就叫她好、你好一家子都好了么!
秦元心里想,能不高兴吗,前几天儿子儿媳为买车子争吵,早上儿子儿媳出门时,他趁花婶在阳台练习八段锦,在餐桌上把一张二十万元的银行卡悄悄交给了儿子。
老于和老伴回到自己租的房子,自己做了晚饭。吃晚饭时,老于对老伴说,我感觉今天逛天坛比前几次的感觉都好。
老伴接话说,乡党见乡党么,两眼泪汪汪!花婶为人热情,跟她说说话心里能妥帖好几天呢。
老于说,如今咱有了自己的空间,以后也算是在过自己的生活,只有星期一到五早晚接送孙子。晚上看不见儿子儿媳,他们爱咋过咋过罢,看不见心不烦,你也少生气了。
几天前,老于在儿子家附近租了三四十平米的单元房,虽说房子旧了点,但他和老伴两个人在京城这寸土寸金的地方也算有个属于自己的空间。退休前他们都是高级职称,刚过了耳顺之年,两个人身体还算硬朗,两个人每月将近两万的退休金除过付房子租金算每月一笔大开销,小孙子的零花钱加上他们两人的吃喝拉撒,一个月还会剩余不少的积蓄。
在天坛公园,老于告诉秦元自己租了房子。目的也是为了少生闲气。少生气就少生病身体就好,就能多活几年。钱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国家给了自己的退休金就是让自己安享晚年的。在京城带孙子算是退休后的一份工作,也是对社会的一份责任,自己要尽心尽力,一心一意地干好,不留遗憾。
在京城这些年,为了缓解老伴和儿媳间的矛盾,老于和儿子小于都想了许多办法。但都只是化解一时之危机,解决不了根本的问题。前几天,老于听儿子说最近岳父母要来京城住段时间。这些年他们在老家山西侍奉自己八十多岁的父母,这段时间有空想来京城看看女儿。老于心里想他和老伴可以回老家暂住等他们回山西再回来,可儿子儿媳没有让他们回家的意思,又怕三室一厅亲家两个人来了,家就有些逼仄又出新的差子。老于就和儿子商量,在外面租个房子继续接送孙子,也好让儿媳和父母好好相处上一段时间。
入住租屋后,老于发现老伴的生活节奏自然随意了许多,婆媳没有正面相对的机会,矛盾自然少了。看着老伴一天天心情变好,老于心里别提多高兴了,他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了解决家庭矛盾的钥匙。
一段时候后,老于感觉老伴和儿媳间的关系慢慢变的融洽起来了。老伴心情比以前好了许多,早上送完孙子,他们就在京城天南海北地随意逛,累了回家休息。下午也不耽误解孙子。晚上,他和老伴一觉能睡到到天亮。
老于想起秦元曾经和他说的话,“咱老百姓的生活就是要烟火气。这烟火气还要能把握好火候。但火候不好把握!”
看来婆媳彼此间的距离和空间就会解决这火候的问题。老于心里一阵窃喜,真是“办法总比困难多!”他想把自己的重大发现告诉秦元夫妇。
心情好了,到外面溜达的地方也多了。京城地方大,许多大街小巷胡同什么的,老于和老伴都想有空走走看看。一天,老于和老伴去什刹海的万宁桥溜达,旁边几座青砖高墙的奢华建筑引起他们的注意。老于心里想如今京城也没有什么皇亲贵胄了,谁家屋子这样阔绰高大尚!突然有路人指着大房子说,这是国内某某大商人的私产,前几年企业破产了,院落也人去楼空了。
后来,老于和秦元聊起自己在万宁桥边的发现,秦元说,咱老百姓的家是有烟火气,也是收藏温暖和亲情的;历史上那些奢华的宫殿台榭和府、院之类的豪华建筑都是有钱人和有权的人做给别人看的景观而已。其实,从以开始这些奢华、豪华和繁华本就不属于任何人。
和秦元一起聊天,老于突然发现他们之间的话题变了,不再是家里的鸡毛蒜皮,有社会、哲学或人生的探讨,大家交谈的心情也变了。
老于和老伴说起这些变化,老伴笑着对老于说,你的改变主要是格局!以前总感觉自己是什么名牌大学毕业,老眺不起没上过大学的‘泥腿子’。
老于笑着说,我的改变是懂到了如何解决一家人的关系问题,比如父母和儿女之间的问题。
老伴说,儿女就是我们上辈子的冤家,他们是我们上辈子欠的债,债还了就心安了。
老伴一边忙碌一边在唠叨。老伴说自己感觉这些年身体大不如从前了,每年体检都有一些不大不小的麻大出现。
老于笑笑说,人和机器差不多,时间久了就会有麻大!但人可以锻炼提高抵抗力。咱也像花婶说的,每天坚持练习八段锦试试,听说能消百病,还强身健体呢。
有一次老于和秦元聊天,老于笑着说自己在耳顺之年来京城,自己似乎学会如何做一个京城大爷的道道:在家里放低姿态,多听多做少说!在外面当大爷,回家要学会做孙子!还有是自己相信距离产生美!距离也能解决很多难题!
秦元笑着说,看来在京城带孙子是一个人真正的修行呢!但你说的距离能解决许多问题,我有不同看法。比如说美国和中东国家距离很远吧,但似乎他们之间问题多的很!
老于笑着说,还是领导会偷换概念。我说的是解决很多问题并不是所有问题么!
暑假到了,秦元和花婶又回了秦城。刚到家,秦元就找人给花婶到医院做检查。几天后,检查报告出来了,专家说花婶的身体恢复的很好,已无大碍了。
朋友第一时间告诉秦元这一好消息。他笑着问秦元,京城真是个好地方么!你在京城给花嫂子吃什么仙药了,才半年功夫,病就好了!花婶听见朋友的话,她笑着说能吃什么仙药呢,不吃闷气就一切刚刚好。
秦元和花婶邀请朋友有空约专家一起吃饭喝酒表示感谢,也好让人家专家对花婶的健康再好好指导指导。
之后,秦元总爱眺花婶的脸色,他发现花婶确实比以前脸色好看多了,似乎脸上还透着一些粉嫩。
有几次,花婶被秦元看的不好意思,她笑着骂道:看什么看,老不正经的,我变成了十八岁的小姑娘不成!
秦元笑着说,你还真说中了,我还真看到了三四十年前的你。
其实,听老于说他们租房子后的变化,秦元和花婶也给自己租了房子。之后,花婶就感觉一天天晚上睡觉踏实了不少。
不再生闲气了,加上花婶每天坚持早晚做两次八段锦。每做一次八段锦,她都能感觉自己的身体会轻松不少,身心也不像以前疲惫了。
有一天,老于和秦元用微信聊天,他说自己最近又有了一个新的重大发现。他说发现自己在耳顺之后,头发再也挺不起来了!
两个人的手机屏上同时出现咧嘴大笑的笑脸在上下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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