器识（组诗）

《水烟筒》

古老的身世，是云南？

已不重要。它让我握到

一个原住民的

纹路，青铜的碎语……

从薄荷的药理

粘着食谱的舌尖，

到千脚楼的肌理举着

钻木的火把。

那双在树上搭窝的手

把着根系的脉搏。

现在，我喂它以

烟，火，水。

它报我以

竹林的回声。

《椅子》

空房子

不空

一把椅子

紧着

游离的四壁

空屋顶

不空

当长梯投下

锚住城墙缺口的影子

一把椅子

找到倾斜的角度

当夜色裹向夜色

椅子抽掉靠背

站起来

仿佛一个木匠

校正墨线后

坐下来

将自己架空

《瓷》

纪年不明，

姓氏仍无着落。

一只瓷瓶，

含着悬停的雪

嵌在木雕的

暗纹里。

紧致，凝霜，

如沉。

仿佛，凝视久了

就会突然

崩开。

现在，它只需点亮

并随时退回

多余的光。

《盘》

一块花梨木茶盘，

无花，

无梨。

水在壶中煮，茶叶在罐中闲。

三个紫砂杯，三个端坐的银托。

一块时光的切片。

客来，如流水在经纬中

撒珠。

手随影走，心应手转。

客别，撤下茶宠，收起

公道杯的青花。

空出一片白，木纹浮出水面。

《框》

我爱电视屏幕

翻动书页般的密集，

也爱它

四周的以墨为凭。

更爱一幅画在白墙上的

孤悬，

它金色的边界

如日出的光晕，框住

鱼肚的白，留白的白。

一双手从框中撤离，如同

一个人从落款处消失，

在山水之外打探，

青苔的图谱，

爬山虎悬壁的

坐标。

《钟》

晓色

触动飞翔的开关。

檐角的露珠，

含着鸟儿的剪影。

一座庙，

一棵自愈的沉香木，

纳着倒置的天空，

滴落的蓝。

撞钟的掌心去了哪里？

一口钟，

坐在，洇开即聚拢的

方寸之间。

《琴》

旗，指引风的归途。

北斗星，导向流水的

宿命。

十年够不够，高山问木？

三十年够不够，定风波？

好琴配冰弦。

一根抻向林中，

一根接通虚无，

留一根在指尖的风暴中

寸断，

弹出一把琴的

弦外之音。

慰

万古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