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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闲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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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07/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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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心不灭

窗外的城市灯火倾泻。王川站在办公室窗前,目光穿透冰凉的玻璃,夜色在他眼前铺展成一片流动的光海。远处高架桥上,车灯连缀成金色的珠链,川流不息地划过夜幕。每一盏车灯背后,都是轰鸣的燃油引擎,是他梦想中那片尚未降临的新能源版图。

而眼下,同行车企甚至快要把招聘摊位摆到公司门口了,眼看着一个又一个培养了许多年的技术骨干被挖走,王川何尝不想拼尽全力挽留,可是,他好像连一个希望都给不了他们。季度报表上的连续赤字叫嚣着,折线统计图长驱直下,不给他喘息的机会,也给不了他许下承诺的底气。

王川直直地看着川流不息的车流,思绪飘远。用户说发动机不行,他就研发出涡轮增压缸内直喷发动机和双离合变速箱;市场不相信新能源,他就率先推出城市公交电动化;大众对续航里程焦虑,他就研发出第二代DM技术;大家说车的外观不好看,他又推出全新的外观设计……他已经把能做到都做了,怎么还是像杯水车薪。80亿的资金投入技术研发,石沉大海,销量仍然毫无起色。到底哪里出了问题?最近的股东大会开得让他头皮发麻,太多股东按捺不住。有提出内部高管大换血的,有提议聘请外部人员介入的,更有甚者想要放弃新能源,停止对技术研发的资金投入。

受不了了,他想逃。

他确实这么做了。

王川独自驱车,渐渐远离城市的霓虹,一点点深入浓浓的夜色。车子在高速公路上平稳地行驶着,前面是一望无际的深重的黑夜,只有车灯前那有限的一点点距离还有光亮,不知道天什么时候亮,也不知道还要这样走多久,但越靠近目的地,夜色越发厚重,却越发把王川的心压得实实的,焦躁和不安也暂时藏匿起来。

快到了,夜色渐渐淡了一些,透出了一点光亮,王川那颗平缓的心又缓缓颤动起来,长江大堤,到了。

王川停下车,走到江堤边,坐下。周围很静,只有脚下杂草和碎石被踩动的细响。江岸的轮廓逐渐清晰,长江在灰蒙蒙的天空下静静铺展,没有惊涛拍岸,只有低沉而又连绵不绝的嗡鸣,在长江巨大而沉默的褶皱里,显得十分深沉,十分让人安心。王川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是潮湿的江水混着泥土和碎石散发的独特气味,是他记忆中最熟悉又最真切的感受。

不知什么时候,极远处出现了一抹模糊的光晕,渲染着淡淡的橙红。王川朝那光线看去,正看见一艘巨大的货船身披这一抹橙,平稳地行驶在江面。他不禁回想起他的少年时期。那时的长江还没有那么多的大桥横跨其间,每次离家上大学都要坐轮渡。那时的江面同样时极其热闹,大大小小的货船往来其间,拖拽着悠扬的汽笛驶过,船尾翻卷出浪花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而那偶尔冒出股股黑烟混着浓烈的柴油味很容易扑得他一脸,使他不得不一看到黑烟就屏气凝神。

人总是在回忆往事时格外轻松,王川紧锁了许久的眉头终于舒展,他默默观察着那艘承载着他少年记忆的大货船,怎么好像和记忆中的有些出入呢?他定睛观察,思索着……

它没有黑烟!

王川顿时触电般地站起身来,他的目光紧紧锁着那艘朝阳下身披金光的货船,它身后时缓缓升起的红日,将周遭的天都渲染成浓墨重彩的橙红,可比这更耀眼夺目的,是船身的绿色船舶认证标志。它是一艘新能源货船。

王川的目光紧随着这艘货船,殷切地追随直到它彻底消失在鲜红的天际线边。他的心不自觉地跳动起来,嘴角也不受控制地笑了出来。

他知道新能源货船只是近几年才研发投入,并没有大规模应用。可今天,他的眼前就出现了不冒黑烟的新能源货船。那明天、后天、大后天,一定有更多的新能源货船形式在长江上。他的车也一样。

只是这一眼,王川便像重新拉满的弓一样,浑身充满了力量。湮灭的志气重新燃起,萎靡的意志重整旗鼓,动摇的心再次坚定。越是黎明前的黑暗,越要耐得住性子。在外人看来,停滞不前的销量似乎就代表着他的失败,可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能力的积累,技术的突破,不断创新的研发成果,都是破茧成蝶的最好准备。

王川没有片刻犹豫,重新发动汽车,迎着那抹鲜红灿烂的朝阳再次进发。

他回到公司的第一件事,就是宣布,将下个季度的工作重点仍然投入到技术创新研发上,排除万难,克服一切困难,坚持下去。他们都说,王总变得强大且坚定,就像长江一样。

这是埋头攻坚的两年,也是厚积薄发的元年。在王川的带领下,公司相继推出了新一代新能源电池,背后是坚持了十八年的磷酸铁锂路线;DM-I超级混动,背后是坚持了十七年的差横技术路线;E平台3.0,背后是坚持了11年的电动车平台化路线……带着这份对技术的坚守,终于迎来了市场的拐点。新一季度的报告会上,除了一系列研发成果的公布,还有另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国家对新能源汽车的补贴政策进一步提升,将新能源汽车作为优先发展领域;地方政府的牌照开放、补贴优惠等政策,不断促进新能源汽车的销售。

技术的突破带来了销量的迅猛增长,政策的支持助力增长动势,公司的新能源汽车销量从每月3 - 4万辆,扩张到如今月销几十万辆,凭借全场景产品矩阵和核心技术,成为全球新能源销量冠军,构建起了庞大的品牌矩阵,品牌影响力日益提升。

王川再次踏上江堤时,是一天的正午了,江面上依旧千帆竞渡。船身反射的阳光有些晃眼,他只是静静的沿着江堤行走,鞋底碾过碎石,江风裹着水汽扑在脸上,他望着那些稳稳前行的船影,脚步愈发沉实,他的内心愈发坚定地明了,只要路走对了,就不怕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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