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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昌平文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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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
20250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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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坡行吟(组诗)

野冷

1

当我在黔西北的乡间小路上反复疾驰时

那些深秋的叶,已开始下坠,是落红

我的落红。一夜之间,所有冷在

黎明到来之前,到底冰冻了起来

飞雪在南方是几月开始零落的呢?

 

此刻我所有荣辱都陷入无尽沉默

一双黯淡的眼睛,望穿每个角落

他们各自代表着各自的阵地

凝眸也好,圆睁也罢。眼前的所有

逐渐失去我,脱离我的审视

 

在南方,如今大雪封山;在南方以北

大雪冰封门户,更斩断我南归的翅膀

今夜,我只剩下心底原乡的残垣

独自趁着夜色,跌跌撞撞向着一个

名叫对坡的黔西北小镇蜿蜒爬进

 

2

那个大雪凛冽又漫长的冬天,环山

抱着枯草黄叶就这样悄无声息地零落了

那种安静,在灯火通明和烟花四溢的

村庄中,格外热闹。一切冰冻,都有

纷飞的声音,忽远忽近,忽近忽远

 

大雪向来喜欢按时锁住南方的脚步

在冰层束缚的地面上,里面倒映着

一些深邃惆怅的脸孔,已而匆匆多年

你一如既往的悲伤,都在风雪之间,消融

 

建华,这个被祖先坟冢堆满的村庄

在洞门山头,召集一万双永生的眼睛

洞察着他们那古老而破碎的屋基和

未来人们的兴衰。那些眼睛,合成一双

有时,凝望建华也凝望天地

有时,凝望金银山也凝望日月

 

多年前,我试图将自己的脚印种在

建华的每座山上,以松柏为首的树

一指通天,以松针铺就的山一览人间

这些脚印有了夏日的热度。一旦近秋

万物就要零落,它们不得不接受漂泊

与死亡。后来当我远在北方时想起

那些散落的脚印,只剩陌生与懦弱

 

3

大堡子,河流经过的地方,也曾

坐拥自己的江山,田地和粮食曾

给予他们小镇的王冠。人是自己的主

小镇以外,四海之内都有这样的呼声

谁的年谱里记载着,某年某月某天

大堡子的江山都将属于小镇儿女

 

河流。在大堡子,这是一条古老

河流的母亲,人们叫她:沔鱼河

人们沿河落户,就在周遭建起家园

 

远古的声音在回荡:沔鱼河的父亲

在唐也在明,人们叫他:不知

 

一些河流轻弹的日子,我带上笔墨

疾驰在石桥山野间。众神创造的那些

石头,纵横沉寂地成了墓志铭,无字

我试图写下这潦草来完造千年后的

历史卷筒。当雨水与风雪伴着春秋

走过时,我仍笃信我的母亲:沔鱼河

我仍笃信我的母亲会原谅我的天真

那些有关历史的点滴,正随流水逐流

 

4

在新林,人们早已南下,不再将

石屋悬在泥石的边缘,也不再将

儿女们沉重的生存轨迹留在竹林根部

 

一如门前流水的姿态,他们一路蜿蜒

与上古祖先的坟冢同居在河流边缘

已经没有任何泥石的坍塌能够

覆灭他们的家园与祖先的坟冢

 

母亲出生在那里,我的血脉也曾在

那里得以完造。恰如高原的盆地居民

不得不倚仗这蜿蜒的太阳。蜿蜒之外

头顶之上,他们也曾轻踏竹尖,追逐

高原上的云彩。所有坍塌都是重塑

 

今天,当我徒步在这遍满泥泞的河边

溪石斑全无踪影。一群水鸭来回游荡

在阳光中振翅出水滴。溯流而上

除了雨水埋没的河堤,眼前仅剩那些

干涸的河头岩石,龟裂并且生锈

 

在新林,人们的脚步与牛马的脚步

不再踩在这些河流沙石之中,或许

他们有了一条更平坦的路,直抵小镇

也直抵每一个儿女生存的陌生城市

 

5

新开田,在中心村庄的中心,这中心

绝不以形态和表象衡量轴线

当人们走进新开田,误闯那山水园

一览众山,闲云野鹤飘忽眼前,方知

满地落叶、荒草作为面纱的是

人间天上。登峰造极是高悬山间的

荷塘的倒映。底部有月明有星稀,有

地上抬头可见的风云,在涟漪间荡漾

 

古老的王冠戴在山水园的顶峰

都被千万种仰天膜拜的树梢捧起

山涧溪流缓缓,有时也一跃而下

高溅山野的霓虹。那些黑白朱红的

锦鲤,是黄昏跌落潭中的绯红的霞?

还是黎明前梦入潭中的深褐的鲟龙?

徜徉在石峰纵横间,甘于沉静与不争

 

盘旋山头,山水神龙之姿,蜿蜒

泉水恰似金光闪烁的龙鳞,欲与

日月共争辉。将山野作为掩饰的表象

春去秋来,当人们不再留下足迹

她便沉默起来,借以满目枯叶零落的

悲伤来诉说自己的凄美。风正走过时

吹过枝叶是她轻声的叹息,呼吸渐微

 

新开田,这个动人山水园的母亲

从此将宿命交付给自己的女儿

每当我新的脚步与旧日的足迹吻合时

也与她的女儿:山水园,一再邂逅在

那些树叶凋零、万山静寂的沉默中

 

6

流浪者回到家乡。有那么

一种温度,在旧日和现时中

反复交融。不再是童年

阳光并没熟悉的味道,只是

山野的印象得以重新塑造

 

流浪者还在流浪。向着陌生的

蜿蜒山路,流浪。跌跌撞撞

山风的味道我记得,山峰的模样

我记得,泉水冲击的地方

总在向阳坡背后。法泥近了

 

蛇形的腰身带我走过四季

枯黄而干涸的粮食守住了春天

青色的水滴打湿皲裂的战场

牛马歇息的山野,究竟多久

才妥协于今天的草坪,寸地谋生

 

法泥近了,遥远的遥远,尽头来了

圈地生海。四海八荒在此喘息

人们走向水泥铸造的池塘,然后

匆匆远走。鹰隼守护的沔鱼河足迹

远离久别的栖息地,只为守住血脉

 

三五池塘散落在村庄里,三五千年的

历史风云在池塘中荡漾。你来时

所有涟漪都是你曾经足迹

鸭子与鹅的戏水,只是人们

从前在黄昏下的倒影,零落池塘间

 

当他们步行在岸边,也曾看到

千年文明的焚香,在观音殿门前

香灰积如泰山。后来,日月将这些

历史与其时的灰烬都冲到

世界河流的岸头,人神也曾匍匐

 

7

一个人,骑着车,在乡野小路上,山水之间

踱步。毫无疾驰的必要性。要让生活慢起来

也要让心情慢起来,不悲不欢,不痛不痒

 

一个人的原乡,在冬天,阳光不温不热

风,很轻,流水的脚步也很轻

连同我此时此刻的呼吸与心跳

 

缓行在我的寂寞领地,离开人群

离开城市的霓虹,大山之中,荆棘林间

仿若一切都及其安静,即便是山雨欲来

 

停车,徒步爬山我的高度,连喘息也

变得平缓。山顶上,坐在秋千上似摇非摇

的那个人,在沉思,偶尔也一览众山

 

这即是生活的一种慢,人们惯于说

从前慢,其实,一个人的角落

也可以酝酿一种正在进行时的生活的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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