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月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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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吹过绿意盎然的山丘，掀起层层叠叠的草浪，仿佛整个山丘都在呼吸。四年级的小明站在山坡上，望着远处镬耳屋的小山村，书包里装着那张55分的语文单元试卷。
“成绩差不会有人愿意和你当朋友的。”妈妈昨晚的话语还在耳边回响。
小明叹了口气，手指无意识地抚过身边摇曳的狗尾草。他知道妈妈是为他好，但那些话像小石子一样烙在心里。
晨光洒在小径上，小明像往常一样走路上学。路旁的牵牛花开得正盛，粉的、紫的，簇拥在路边。快到转弯处时，他听见了一阵急促的喘息和呜咽声。
是进进，他们班那个总是考第一的男孩。此刻他正背贴着墙壁，浑身瑟瑟发抖。一只体型硕大的黄狗咧着嘴，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咆哮，一步步向他逼近。那狗的后背毛发竖立，眼睛死死盯着进进颤抖的双手，前爪不安地刨着地面，随时可能扑上去。
小明的心跳骤然加速，他也怕狗，特别是这样凶悍的大狗。他的脚步迟疑了，一直不自觉地往后退。
“救、救命……”进进的声音细若游丝，眼睛里盛满了泪水，却突然瞄到了旁边有人。
就在这时，黄狗后腿发力，猛地向前跃去。
眼看狗扑过来，进进后背抵着墙，用手护着前方，哭声越来越大……
“不行！”小明不知哪来的勇气，抓起路边的树枝冲了过去，拦在进进面前。他挥舞着树枝，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威严：“走开！快走开！”
黄狗被这突如其来的树枝吓了一跳，停住了脚步，但仍不甘心地狂吠着。小明继续挥动树枝，坚定地站在进进前面。终于，黄狗甩了甩头，悻悻地跑开了。
小明这才发现自己的腿在发抖。
“谢谢你……”进进小声说，脸上还挂着泪痕。
那天放学时，夕阳把天空染成了层层叠叠的橘子红。小明刚走出校门，就看见进进等在大槐树下，来回地踢着脚下的石子。
“我在等你。”进进说，手指紧张地绞在一起，“其实，我很想和你当朋友的。但是妈妈说不能和成绩差的同学玩，所以我也不好和你做朋友。”他抬起头，眼睛在夕阳下闪着琥珀色的光，“但是，你今天救了我，我要偷偷和你做朋友。”
小明怔住了。妈妈说成绩很重要，学会做人也很重要；进进妈妈说不和成绩差的同学做朋友……
两个男孩的秘密友谊就这样开始了。
他们约定在村子边废弃的磨谷坊——那是小明发现的秘密基地，鲜有人知。磨谷坊里，磨谷机静止不动，阳光从木板的缝隙间洒落，尘埃在光柱中起舞。在这里，没有成绩的差别，没有妈妈的规矩，只有两个分享零食和努力学习的男孩。
“我怕妈妈知道我和你玩骂我，”进进坦白道，咬了一口猪油糕糖，递了一块给小明，“但你救了我的那天，我觉得成绩根本不是衡量一个人的标准。你比那些成绩好却只顾自己的同学勇敢多了。”
小明接过糖，低下头：“我语文不好，总是看不明白课外在说什么。”
“那我帮你！”进进眼睛一亮，“我们可以一起学习。”
于是，废弃的磨坊变成了他们的秘密教室。进进把语文课文编成故事，把生字词写成小卡片挂在墙上。他发现小明不是不聪明，只是总觉得自己“读不懂”，反而不敢深入理解。
“你看这句，‘那声音如同山崩地裂’，它让你想到什么？”进进问。
小明犹豫地说：“想到……想到地震来了？声音把耳朵震聋。”
“对啊！就是这样！”进进兴奋地拍手，“老师说过这叫‘通感’，声音很大，你联想到地震，而且把耳朵都震聋了，学习语文就是这样，你多试试？”
小明恍然大悟。原来理解文字并不神秘，只是把自己感受到的表达出来。
周末，他们躺在磨谷坊外的草地上，望着天空中各种形状的云朵。
“我妈妈希望我以后考上最好的中学，然后当医生或者律师。”进进说，拔起一根草茎在手中把玩，“但我觉得，和朋友一起在阳光下看云也很好。”
小明没有说话。他想起妈妈矛盾的话语——一边说成绩很重要，一边又说做人做事更重要。他现在大概明白了，妈妈是怕他吃亏。
一个月后的语文单元测试，小明考了72分。当老师公布成绩时，进进在座位上偷偷向他竖起大拇指。
随着一次次测验，小明的成绩稳步提升。他已经能读懂那些不懂的课文，甚至开始享受阅读的乐趣。最后一次单元考试，他拿到了85分。
那天放学，进进兴冲冲地跑到小明面前：“现在我可以告诉妈妈你是我的好朋友了！”
傍晚时分，两个男孩一起走进进进家院子。进进的妈妈正在小院里浇花。
“妈妈，这就是我和你说的小明，我的好朋友！”进进拉着小明的胳膊，声音里满是自豪，“这次语文考试他考了85分呢！而且，他就是上次从大黄狗那救了我的那个同学！”
进进妈妈愣了一下，放下水壶，仔细端详着小明。她的眼神从惊讶逐渐变得柔和。
“原来是你啊……进进一直瞒着我和你做朋友。”她轻声说，然后露出温暖的微笑，“谢谢你救了进进，也谢谢你帮助了进进。欢迎你常来我们家玩。”
接着，两人又去了磨谷坊那片草地看云。
回家的路上，小明看见妈妈正站在家门口等他。晚霞把她的身影拉得很长，脸上带着他熟悉的微笑。
“今天进进他妈妈来过了。”妈妈轻声说，伸手摸了摸小明的头，“进进妈妈感谢你救了进进，也感谢你这些日子和进进一起学习……她说进进比以前开朗多了。”
妈妈停顿了一下，眼神有些湿润：“妈妈以前说得不全对。成绩不是交朋友的标准，你的人品和勇气，才是最珍贵的。”
那天晚上，小明在日记本上写道：“友谊不是看对方对自己有什么好处，而是在彼此需要时伸出援手，在彼此跌倒时互相帮扶。真正的朋友会让我们成为更好的自己，而我们也会努力不辜负彼此的这份真诚。”
夏风吹过窗台，拂动窗帘，像是自然的默许。小山村的灯火在夜色中闪烁，如同散落人间的星星。那座废弃的磨谷坊里，两个男孩的秘密基地依然安静地等待着，见证着一段不被成绩定义、不被利益左右的真诚友谊。
而远处，不知谁家的风铃随风轻响，奏出一曲清澈的童真之歌，回荡在那个再普通不过却意义非凡的夏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