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本布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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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内心野草丛生
所有的心血都用来滋养野草了
野草成了内心的全体居民
一年复一年 春风吹又生
野火是担心失业而不肯尽责的园丁
苍穹与大地之间
全靠寂静支撑
那些野花 梦幻一样的野花
徒劳地溢出花粉
蜂不来采蜜 蝶不来问津
那些零落成泥的
不是枯叶
是我褪色的青春
几只小鸟用翅膀醮着落霞
在天空肆意涂鸦
幸福于我而言
不过是飞鸟投下的身影
荒原向着地平线延伸
地平线以远 就是来生
汇碧楼
我们把这个下午安放到汇碧楼
在桂山之巅 让凉风拂面
我反反复复诉说对你的爱恋
一句话变换的句式
足以登上吉尼斯
假如声母韵母全部汇流成河
山下的城市很快就会成为泽国
众生濒临灭顶 不会沉溺的
只有那些信奉爱神的人
我们站立的位置
刚好能看到远处那套
等着布置红灯笼的屋子
它度过了空空的夏天
又将度过空空的秋日
它从建成那天起就满脸阴郁
当你入主才会满心欢喜
下山时回首望去
高处不胜寒的汇碧楼
像极了我远离尘嚣的爱情
我多想叫你在楼里长住
而不仅仅是到此一游
初 秋
初秋时节 我们一行去到郊外
山丘刚刚梳洗完毕
常绿乔木越冬的信念青翠欲滴
橘子树镇定自若修成正果
野菊戴上了新制的黄色小帽子
只有枯草行色匆匆
赶着去准备来年闹春的事
这是在祖国的大西南
忙碌中没谁留意
天上那片带雨的云
从北方迁徙而来
潮湿的心有着怎样的迟疑
人群里你身材娇小
正好适合我的双目聚焦
有一瞬间我想像秋风那样
用一双无形的手
将你的发丝轻撩
另一瞬间我想去向松柏讨教
如何让你青春不老
而我唯一做到的
只是从斜坡下来时
一步一回头 用目光扶着你
——生怕你在泥泞跌倒
整个上午 我们相距不过数米
短短数米 也许就是一生之遥
雨 中
我爱这牛毛般沾衣的细雨
爱这哈着凉气的风
爱天空阴郁的云
爱彩色的方格地砖
爱那些神情漠然的路人
爱青春在你脸上种下的痘痕
我这样不假思索地爱着
这样毫无原则地爱着
爱这些三生之后找寻你的一切线索
我们肩并肩
像两只来不及归巢的工蜂
藏进了油纸伞的花房里
我身体的重心全部向左倾斜
探向你的触须小心翼翼
我想用爱情这座更大的花房
为我们的人生遮风挡雨
那些花蕊的柱子上
有着足够我们啜饮一生的蜜
我们从一扇门走向另一扇门
像秋风中两棵移动的植株
身上写着：八十年生 木本
在我们落座的一刹那
你已悄然成为我
年轮的树心
小 坐
他们走了数十年
来到今天这个庭院的坐椅前
一个气定神闲 一个目光淡远
她的微笑会在他的脸上扩散
他的轻咳会扯紧她的嗓眼
我们挨着他俩坐下
像两个攻读历史的学子
面对浩瀚的岁月长卷
闲谈间 我恍惚看见你已两鬓霜染
你瞳中的我亦是皓首苍颜
就在那一刻 我决定要留住你
用这座深情的城市
用城市里一处温馨的居室
我要教会房里的每件物什
学会说——我爱你
让它们每天从你出门就开始忧郁
直到你天黑回家才转忧为喜
而你的每一次靠近都会让它们
发出喃喃的幸福的低语
多年以后
我们也会来到庭院小坐
一边在余晖里摊晒晚年
一边牵挂也许身在异地的女儿
估摸着会不会也有个痴心儿男
正为她写着辞不达意的诗篇
在茶楼
茶楼的装饰是摆设
邻桌的茶客是摆设
手中的书刊是摆设
一切都是模糊的
只有你是具体的
当然，还有茶叶
这些脱水的芽片
在高温里幸福地回旋
还原着曾经年轻的身姿
茶香氤氲中
我也幻变为一只茶具
行将枯萎的青春
在爱情的沸水里舒展
散发出芬芳的气息
如果你决意离开此地
这个茶楼将成为我们的故居
偶尔迎来几位信仰爱情的参观者
茶倌会动情地告诉他们
诺，这是他坐过的位置
那是她用过的杯子
她将一个凡夫变成诗人
然后葬他于孤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