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的部分（组诗）

桂花落

空的地上，桂花才往下落

象是一场博弈，实对空

在时间边缘，回答着已知的问题

秋风携雨，在虚与实之间

不断地洗刷，白昼喧嚣

或一些丑恶，远近，高低

那些旧址上，剥落的点点桂花

炊烟袅袅，低处的人间

词藻平庸，落下的桂花

填补或构成，今秋失去的部分

晚霞揭幕的灯火，沉重，昏暗

在街区依旧亮着，桂花落尽

剩下的秋事，在月色下又完成一些

⁠

⁠秋雨煮桂花

用一场夜雨，煮开在长巷的桂花

不用柴火，秋雨的缠绵

足够将桂香，熬到月圆

秋风作引，在光阴一端

从前的故事，或褪色，或遗忘

愈排愈短，很难装下

人群和远方。酒馆打烊

昏黄的灯火，还在延长

夜晚的秋雨，煮熟桂花的橙

路途迢迢，信笺上的桂花

在落叶的人间，一页页抵达故乡

⁠

⁠山谷回声

山谷回响，在声音的尽头

把南北的界限，更改，颠倒

鸟与草木，在群山的怀抱

记录虚度的光阴，颜色或声调

秋色的方向，在盘桓的山路上

规矩的愈来愈明显，黑暗，枯黄

清瘦，残缺，鸟群在大雾中

驱散恐惧，丑恶。寻找光

在山的高处与低处，草木在用力平衡

每一个节气，唤醒，掩埋

落日下山，山谷容纳的回声

还在延长，死亡或风声

那些陌生的皮囊，在生锈的人群

远行，归去，注解光阴

⁠

⁠秋天的比例

月亮，落叶，都在一个季节

测量数据，或高或低

桂子落下的香，在浸润的雨水下

生长，弥散，愈合伤口

光阴的步调，变幻，移动

疏影下隐藏的秘密，在风中慢慢

汇聚，拆穿。乡村空远

葡萄架下的蟋蟀，正在用声音

打探同一条路上，每个人的踪迹

有没有暴露或遗忘。草木渐枯

秋天在月光下，晾晒，延伸

落叶拥挤，摇晃的秋风

在涂改信笺上的相思，比例失衡

⁠

⁠海的对称性

大雾在山上，遮掩着草木

风的步调很长，草木低头弯腰

学习语言。拨云见日

被云雾囚禁过的山，以完整的镜像

落在海面，解释自然的辩证法

在词语结构上，山有多高

水就有多高。大海中逃不脱的水

在风的加持下，加速流转

依旧逃不脱。船只在大海上

缝补残破的海水，没有期限

山被草木缝补，与低处转折的海

寻找吻合的注解，比较或对称

⁠

　　⁠东七道巷

灯火昏暗，橱窗上的海报

色彩已被时间稀释，咖啡还在手上

桌角的人，轮廓模糊

秋风在东七道巷，辨认招牌

咖啡店的秋色，比信笺上

多出很多。巷道的梧桐

落下来的黄叶，斑斑点点

或长或短，补充着喧嚣的留白

月光领着矮小的孤影，在残缺的人间

遮掩，形容，那一条不完整的路

⁠

⁠城门大开

大雪如信，把远方的消息

在腊月的开头，邮寄，传达

隶书雕刻的匾额，在城墙最高处

标记着光阴，或长或短

城门上的青砖，裂缝的位置

正好残存着斩断的硝烟，隐藏，模糊

记不起守城的人，就像记不清

这一路蜿蜒的曲折，往前走

却一直在回头，灯火昏暗

大开的城门，在丝绸之路的一端

守候，重组，那最后一封回信

⁠

⁠云在秋天的旧址

天空还是天空，白云的线条

在平缓的秋，千变万化

如晕开的墨色，练习新的技法

笔画的轮廓，在远山之上

解答万千众相，或真或假

刺绣般的云，遮掩着空白

在天空的旧址上，流淌，浇灌

试图构建，另一个自己

秋风的排列，章法有度

云涂抹着清澈，在刮过墨的笔尖

借枯黄之色，写下一个秋天

⁠

⁠秋的部分

秋天的草木，在大地上

引导风，摆动，褪色

清愁绵绵，微弱的沙沙声

一帧接过一帧，在蝈蝈的叫声中

循序渐进，纠缠或背叛

形销骨立的草木，线条流畅

在一览无余的旷野上，或重复

或作比较。秋风，虫鸣都在移动

也都在消失。应答或沉默

倒伏的秋，真相最接近大地

顺应秩序，在耗尽力气的秋日中

退场的秋草，横尸遍野

⁠

⁠九月

——致海子

海水涨潮，把沙滩上的痕迹

一层层遮掩，抹去。海子的诗

在春日开头，无限蔓延，生长

九月，是秋天的部分

风一直在吹，远方还在远方

野草正在换装，我没有马

再能赶回去，寻找那一弯月

映照自己。时间尘封

大海没有裂缝，让九月嵌入

花还开在春天，草原上的人

也不再弹琴。陌生或熟悉

每个人都在远行的途中，无声归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