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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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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5/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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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

窗是嵌在墙上的方孔,却框住了流动的四季。我常坐在临窗的木椅上,看光与影在玻璃上织网,听风把日子剪成碎片,从窗外递进来。

春天的窗是块会呼吸的画布。“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 春雨如丝,最先探头的是玉兰,白瓣托着淡紫的蕊,像谁把月光捏成了花盏,悬在枝头摇晃。风过时,花瓣落得极轻,有的贴在窗玻璃上,像一封封未拆的信,水汽在背面凝出细珠,是春晨留下的吻痕。麻雀总在这时节热闹,它们扑棱着灰褐的翅膀,把晾衣绳当成五线谱,叽叽喳喳地唱跑调的歌,正如 “几处早莺争暖树,谁家新燕啄春泥” 所描绘的那般,满是春的活力。偶尔有只猫蜷在窗台下的冬青丛里,绿眼睛眯成细缝,看蝴蝶在蒲公英的绒球上打转,尾巴尖随阳光的移动轻轻抽搐。

梅雨季的窗是面蒙雾的镜子。雨丝斜斜地织着,把远处的楼群浸成淡墨色的剪影,恰如 “黄梅时节家家雨,青草池塘处处蛙” 所营造的氛围。窗玻璃上淌着水痕,像谁用指尖划过,留下蜿蜒的痕迹。楼下的香樟树被洗得发亮,叶子绿得快要滴下来,蝉躲在叶背,声嘶力竭地叫着,声音透过雨幕,显得有些闷钝。有时能看见撑伞的人走过,伞面是明黄或艳红,在灰扑扑的雨景里格外亮眼,像浮动的灯笼,转瞬又消失在巷口。窗台上的多肉植物吸饱了水汽,叶片胖嘟嘟的,沾着水珠,像撒了把碎钻。

秋天的窗是架旧放映机。银杏叶开始泛黄时,阳光穿过叶隙,在窗台上投下斑驳的光斑,风一吹,光斑就碎成闪烁的金子。“树树皆秋色,山山唯落晖”,常有老人坐在楼下的石凳上,眯着眼晒暖,手里的紫砂壶冒着热气,烟圈悠悠地飘向空中。收废品的三轮车 “叮叮当当” 地驶过,车斗里的硬纸板堆得老高,遮住了骑车人的脸,只听见他用方言喊着 “收旧货 ——”,声音拖得很长,被秋风揉得有些沙哑。桂花开得悄无声息,某天清晨推开窗,满鼻都是甜腻的香,像谁把糖罐打翻了,香得人心里发软。

冬天的窗是幅留白的水墨画。落雪的日子,窗玻璃上会结出细碎的冰花,有的像蕨类植物,有的像羽毛,手指轻轻一碰,就化出一道水痕。远处的屋顶盖着薄雪,烟囱里冒出的烟是淡灰色的,直直上升,到半空就散了。偶尔有孩子在楼下堆雪人,笑声像银铃一样脆,惊飞了停在电线上的麻雀,恰似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所展现的梦幻雪景。窗内的暖气氤氲着,玻璃上蒙着一层水汽,用手指写上字,很快又模糊了,像那些抓不住的旧时光。

窗台上的绿萝垂下来,叶子拂过玻璃,像是在轻轻叩问。我曾在这扇窗前看过无数晨昏,看朝阳把窗棂染成金色,看暮色将窗影拉得悠长。窗外的世界像本摊开的书,每一页都写着不同的故事,而我是那个安静的读者,在光与影的流转里,读着岁月的慈悲与苍茫。有时会想,窗内的我,是否也成了窗外某人眼中的风景?就像那只停在栏杆上的鸟,看我对着窗外出神,它歪着头,或许也在猜测,这个对着玻璃发呆的人,心里装着怎样的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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