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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海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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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10/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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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喵

 阿喵是我收养的一只流浪猫。其实是没有名字的,在这里叫它“阿喵”只为叙述方便。

 小区有很多流浪猫。阿喵经常出现在我家的单元门口,和许多别的流浪猫在一起。

 一天下班经过单元门,正是中午吃饭的时间,阿喵和许多别的流浪猫在觅食。我在门口停了下来,看着它。它用眼睛看着我,想靠近又不敢靠近的样子。我身上正有一个准备给狗吃的蛋黄,就蹲下来放在单元门口。它走近来吃了两口又看看我,我用手摸摸它,它想躲开又不想躲开的样子。我拿起蛋黄,躬着身子退向电梯,它迟迟疑疑的跟了过来。在电梯门要关上的一瞬间,它似乎想逃离,但被我按住了。就这样把它引到了我家里,它有点害怕,又不是很害怕的样子,或者说好奇大于害怕。

 在阿喵吃东西的时候,我能听到它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我以为是哮喘,对它生出一丝嫌隙:捡了一只流浪猫,还是病的。但也只是心底嫌弃而已,并没有想过丢弃它。直至第二次带他打疫苗,问了宠物店的医生,才知道宠物猫呼噜是亲人的表示。

 好景不长。阿喵到我家的第二天中午陈辰就给我打电话,让我把阿喵送走,原因是它跳上餐桌,偷吃了姥姥做的鸡翅。祖孙二人一致表达了对阿喵的愤慨。“诱拐”阿喵,我本就是一时兴起,对于养猫我是无可无不可的,所以答应把它送走。下班后我把阿喵又重新抱到了单元门口,准备往回走。可是看到它又跟过来,怯生生的、楚楚可怜的样子,觉得自己好似犯了遗弃的罪过——我给了它一个“家”的希望,又亲手扼杀掉这个希望,总是有些不忍。于是阿喵又重新回到了我的家里。

 我告诉陈辰:“是我把阿喵带回家的,再由我送走太残忍。你自己送走它。”我其实知道陈辰也是不忍心的,我也知道自己的行为有点“耍赖”,“耍赖”就“耍赖”吧,我确实做不到再亲手把它送出去。

 果然,陈辰不愿意送走它。却又告诉我,姥姥讨厌这只猫。我说,“那就让你姥姥送,总之我不送。”这样相持了两天,陈辰说:“你要决定收养阿喵,我就得带它打疫苗了。”我立即说:“好,你负责带它打,我给你转钱。”在打完第一针疫苗之后,因随地大小便、抓沙发、偷嘴等原因,妈妈对阿喵的厌烦达到了极点。陈辰告诉她:“现在已经花钱给它打疫苗了,再扔掉就亏了”。之后妈妈虽然还在不停地数落着阿喵的各种不是,但再不提要丢掉它了。至此,阿喵在我家获得了一席之地。

 旺旺是我们几年前养的一只狗,也是我所见过的最怂的一只狗。它不但害怕一切活物,连扫地机器人和新家具这样的物品,也能让它胆战心惊狂吠不已。可是它在阿喵面前展示了前所未有的威仪。阿喵常常被它追得躲在凳子底下,沙发底下等一切狗无法涉足的地方。特别是给阿喵吃东西的时候,总要避开狗才行,否则,哪怕是它不吃的东西,它也要霸道地阻止阿喵进食。最夸张的一次是,陈辰看到旺旺奋尽全力的压在一只买菜的购物袋上,问我:“妈妈,袋子里是什么?”我以为它想偷吃我买的菜,就要赶走它。它一反常态,不但不顺从,还发出了威胁的低吼,使我笃定地相信袋子里是它想吃的东西。当陈辰拿了火腿肠将它引开,却发现里面竟然是阿喵。

 最初几天,我每次上班都把阿喵和旺旺隔离开来,生怕旺旺把它咬死。

 一段时间后,发现也没我想的那么严重。旺旺对阿喵多是威胁,并不真的咬它。渐渐的阿喵吃旺旺不爱吃的东西时,它也不再干涉。甚至我还看到阿喵被它逼到走投无路的时候,躺在地上用喵喵拳打它的脸和嘴,它也并不敢靠近。至此阿喵的生活渐渐安稳踏实了下来。

 和旺旺的喧嚣吵闹不同,阿喵始终是安静的。

 在第二次带阿喵打疫苗之后,我因要上办公室有事,就直接把它带了过去。它先是趴在我的办公桌上,期间我上了一次卫生间,没有关门。回到办公室之后,到处找不到阿喵。我整个楼道的呼唤它,跑到院子里呼唤它,仍未找到它。回到办公室,心中充满了绝望。可是阿喵却不动声色不声不响地,从办公室的不知道哪个角落里走了出来。

 阿喵只有在饿了的时候才会一声接一声地叫,但声音也不够洪亮。陈辰让我给阿喵起一个好听的名字,我总也没想到合适的。因为收养时间短,狗又总是欺负它,且猫又比狗灵巧,潜意识里我多少有点担心它会从平台上跑掉,虽然我不知道它有没有这本领。所以每次下班回到家,见不到阿喵的时候。我总会站在对着平台的后门口“喵”、“喵”地唤它,所以在这篇文章里,我管它叫阿喵。而它总是悄无声息地在不经意间突然从我的脚底下冒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我把它从外面带回来的缘故,在这个家中它最喜欢待在我身边。每当我坐在沙发上读书或看手机的时候,它总是趴在我的身上,有时候喉咙里发出代表着“亲人”的呼噜声,有的时候安然入梦。我并不是特别喜欢小动物的,至少我从不把它们当宠物养。养它们仅仅只是养而已,有的时候甚至良心高于喜爱。但是看着阿喵恬然的睡姿,我的心中会有些许感动:你终于可以不用朝不保夕,不用担惊受怕了。

命运是多么的无常啊。一只流浪猫,就因为敢于接受人类释放的善意,从此过上了幸福的生活。可是如果它碰到的是个坏人呢?

人的命运又何尝不是如此呢?人作为万物之灵长,自以为能掌控命运 ,可是在更多的时候,命运可能更为荒诞和无常。如果以辩证唯物主义一切偶然都有其必然性的观点来看,所有的无常也都有其必然性吧。只是那偶然中所包含的必然,又有几人能参透呢?

 数月来在工作中经历的前所未有的困境使我可能是有点失魂落魄,前天晚上临睡前在关闭通往平台的后门的时候,竟然没注意阿喵不在房里。甚至第二天早上我去办公室之前,都没有注意到阿喵没有像平常那样向我讨食。直至中午陈辰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才知道阿喵不见了。

 我顺着楼梯从4楼找到19楼,又从19楼找到1楼,仍未找到。我幻想着它会像那次在办公室一样悄无声息地从某个角落走出来,但是没有。

 陈辰说当晚阿喵曾敲他的窗户,当他腾出手来准备放它进来的时候,就不见了,他以为它已经从后门进来了,就没有再关心。我心里有点怨陈辰的大意,但没有说出口,我又何尝没有大意呢?

 又过了一晚,今天我想到它会不会从4楼失足坠入地面。和陈辰围着整个平台下面的地面转了一圈,没有发现它或者它的尸体。在曾经捡到它的单元门口,也没有再见到它和它的流浪猫同伴,只好作罢。

 阿喵的颜值在猫当中不算高的。它只是毛色好看,虽然是一只幼猫,面容既不呆萌,也不可爱,还不和善,或许是历经流浪的沧桑的缘故吧。除了亲人,它的性格也没有什么特别可爱之处,直至走失前,很多缺点都没有改掉。可是它曾经寄寓我极大的信赖,就这一点信赖,成了我和它之间割不断的牵连。

 查了一下和陈辰的聊天记录,我是7月9日将阿喵领回家的,它是10月5日夜间失踪的,在我家呆了近三个月。

 小时候也曾养过很多只猫,都是狸花猫。它们或丢失或死于非命,我都不曾这般难过。一方面,或许因为它们都不若阿喵那么亲人;更重要的另一方面,是因为阿喵是我捡回来的,我曾以为给了它一个温暖光明的未来,结果或许是我又将它送入死亡的境地。

 如果它一直在流浪,从未被收养,至少现在应该还活着吧。

 它现在的生死未卜是我心中最大的不安和自责。

想想我先前感慨的命运无常,现在更觉无常。

                    2025年10日7日

 后记:在阿喵失踪的第七天。我中午到架空层去骑电动车。当走到车旁,我听到一声猫叫,是阿喵所特有的带着一丝哀怨和凄婉的叫声。我心中生出一丝喜悦:这不是阿喵的叫声吗?但也只是一刹那,转瞬又觉得是不是自己过于自责出现了幻觉,于是试探性的喊了一声“喵”,就看到阿喵从东边不知道哪个角落里向我奔来……

命运啊,我该怎样面对你的无常啊?

                    2025年10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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