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米尔之眼（组诗）

飞往喀什的空中

窗外不是白云，就是褐色的山体

有时还能看到河流，更多时候我眼中模糊一片

我有我的优越感，我的脚下

是高原、盆地、山脉、沙漠、冰川、河流

是丝绸之路，是楼兰、龟兹、于阗古国

我一望千里，一眼千年

夜逛喀什古城

借助现代灯饰

以及各种先进设备点缀一座古城

我庆幸，它仍然保留着原来的模样与味道

建筑风格是一部分

美食是另一部分。夜间的色彩我难以辨认

而鸽子汤，石榴汁，酸奶粽子，红柳烤肉……

这些琳琅满目的陈列

以及配合行为艺术的吆喝

让我每走一步都会看到历史与现实

这个夜晚，我的身体走过，我的相机拍过

我的味蕾尝过

在西极

在祖国大地的最西极

我未能等到最后一缕阳光，就已离开

标志石碑在光秃秃的山顶上

骆驼载着我笨重的身体

到达新的海拔高度，国旗飘扬

我听到风激动的声音

这一天我经历太多的豪情

在乌恰县，天山和昆仑山交汇

最西端的伊尔克什坦口岸和斯木哈纳村

庄重而宁静，给我洗礼

雪山巍峨沉默，我走了很远

回望时他还一直仰着头颅，面朝东方

莎车老电影院茶馆

叶尔羌汗国已不复存在

十二木卡姆仍在民间流传

初到的人觉得新鲜，当地人将其融入日常

在莎车喀赞其街的老电影院茶馆

一个老旧不大的房子里

人们在载歌载舞，拍拉弹打着各种乐器

我说不出那些传统乐器的名字

听不懂歌舞乐表达的内容

场内男女老少的表情与动作到位

我用镜头记录，津津有味

那个王后阿曼尼莎罕的名字，一再闪现

关于木卡姆的搜集、整理和规范

以及音乐文化的民间与宫廷

此刻无人当我是异客，我在人群中手舞足蹈

音乐回到了最初的质朴

慕士塔格冰川

漂泊的白云累了

绕在山顶不肯离开，就成了冰川

这样的逻辑符合归宿感，满足流浪的心

我们乘车上山，帕米尔高原更高了

最后的一程是骑马或者步行

这里没有树，没有草，山体赤裸只剩下沙石

条件越艰苦景色越惊艳？

冰川在蓝色天空和褐色山梁之间植入了白

却没有想象中的冷，有水流汩汩

像游人窃窃私语。这里离天空很近

这里缺少氧气，地广人稀

空旷成就了孤独，屈指可数的物质与色彩

限制了想象，我说不出对冰川乃至整个山脉

的比喻句和赞美辞，它们停留在这里

我们像阳光，像山风一样游走

因此我们还不懂得

白沙湖

到达白沙湖的南岸时

天气晴朗，对岸的沙山颜色灰白

有别于帕米尔高原常见的褐色

湖水的乳白应该也来自特有的沙质

高原上的每一个湖，背后都是雪山或冰川

而群山、天空、峡谷又让湖变为神奇

人们不远千里奔赴到此

在水边，牧民手牵的白牦牛温顺可近

它成了拍摄的主角，赚钱的工具

这让大家皆大欢喜

而摊位上一位卖煎饼的内地大叔，他是如何

来到了这里？离开时我用手机带走了

一些视频与相片。第二天晚上

回到白沙湖边的布伦口乡

我看到了另一种白沙湖

天空、山峦、湖水、冷风、人群，在黑暗中

在高海拔稀薄的空气中做回了自己

不再是湖的一部分

帕米尔之眼

意象之物，你认为它是，它就是

就像帕米尔之眼，不知起源于谁的命名

在喀莎古道昆仑山的半腰

不同颜色的砂石堆积形成了独特的层叠纹理

人们说轮廓形似一只凝视的“眼睛”

并被广泛接受，声名远扬

如今我站在它的跟前

却看不出所以然来

而我感受到了几乎垂直的山体带来的压迫感

在庞然大山面前，我们那么微小

事实上，我愿意停下车来，扩展我的想象

释放路途的辛劳，一路上荒无人烟

无树无草，如果可以

我希望高原上有更多双“眼晴”，或者

其他意象之物出现，让远道的人多方位亲近

帕米尔，在虚虚实实中扩展视野

抖落孤独、疲惫与尘埃

塔县一夜

吃完过油肉拌面回到住所

很久之后我确定天已经完全黑了

才开始把这两天走过之处与塔县联系起来

每一处景观都闻名遐迩，而它们

都在这个“一县邻三国”的广袤土地内

房间里不装空调，高海拔带来呼啸的夜风

与寒冷，同行的人因高反在呕吐

这个遥远的地方，很多人都没有来过

更多的人说不全它的名称

半夜不知道哪里的狗一直狂叫

我打开手机地图，看到代表自己的小圆圈

在祖国的最西端边陲

不知道还有多少个我看不见的圆圈

像钉子一样永久钉在这里

在木吉火山口

仿佛地面上鼓起的脓包

里面还有积水，这么多年过去了

火山留下的伤口还没愈合

人们似乎更需要它残忍的美，惊艳的图像

来自于高空的俯瞰。我与许多人一样

走到了火山口的边缘，角度的限制

我们看到的是粗糙的水潭

这里是荒野，附近十八罗汉峰

隐进了沙尘天气

长途跋涉抵达，未能满足观感也不足为奇

这或许是旅行的另一种意义

于是我意外走进了柯尔克孜族人的家

感受别样风情与牦牛奶茶

更有脸颊红扑的孩童

她还不懂得，我们来自很远的地方

车过塔合曼湿地

荒凉的土地早已古老

自由的风四处闯荡

仍然有新的生命不断涌现

流水潺潺，绿草如茵，牛羊成群

在帕米尔高原，这些弥足金贵

当车过塔合曼湿地，我投去的目光充满敬意

雪落在红其拉甫国门

314国道把我们带到这里

再往前行，就是巴基斯坦了

寒冷把高海拔展现得淋漓尽致

我看到苍茫的昆仑山脉，连绵不绝

国门巍然，红旗飘扬，哨所屹立，界碑庄严

雪花悄无声息地落下来

每一朵都是那么举足轻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