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跃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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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侯度，一把燃烧在骨头里的火
180万年前，也许更早
一堆篝火熊熊燃烧，几块骨头
把温暖的记忆，刻在黄河的臂弯里
除了月亮和星星，山洞里的光
第一次照亮了人类的黑夜
漫漫黄土可以埋葬一切
包括历史和祖先的每一次努力
但唯有这几块骨头
披着春华和秋月
让烟火气息扑面而来
在西侯度，我悄悄在心中
点燃一把火，让它燃烧
穿越我的一生
燃烧我的梦想、思念和爱
到达那最初的欲望和胆怯
风陵渡，一个人的方向
这是一个人的陵墓
不，这是一座纪念碑
记录着风后的足智多谋
一枚指南针，瞄准着成功的方向
女娲说，她也姓风
我在一本武侠书里寻找爱情
遥望潼关
还有谁能牵住我的手
一声鸡鸣
惊醒了秦晋豫
还是乘一叶孤舟吧
扭过头，走出华夏的尘埃
让希望和春天
编织一个新的梦想
义无反顾地奔向东方
吕公祠，黄河边的家
道生万物
黄河之北，峨眉岭南
河东，蒲州，河中府，永乐，招贤里
一条龙，一只凤
一座宫殿拔地而起
他没有走远，一直就在这里
在祠堂宫殿里坐
在故事传说中笑
在庙会戏台上唱
栩栩如生，出神入化
它是永乐的宫殿
国家的宫殿，道教的宫殿
它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转过身，笑着说
我叫大纯阳万寿宫
九峰山，一把吉祥的椅子
九峰山是一座山
不，它是一把椅子
是一个空空的座位
翘首以盼地等待着
洞宾回家
境由心生
我把传说扔在童年
爬上这把椅子
装模作样地坐着
眼前，就是我们的江山
面对秦岭，你并没有自惭形秽
黑龙涧把你写给黄河的情书丢失
银杏树叶飘满了千年的天空
不管我们走得多远
回过头，你依然在高处
永乐宫，众仙在一幅画里
历史和科技
都和你开了一个玩笑
不管你在哪里，无论
你叫什么名字，我的眼睛
始终沉迷在朝元图的光芒里
稍息，立正
280位神仙已列队完毕
他们形态各异
但都毕恭毕敬
元始天尊在眼前，也在心里
美可以搬运、切割、拼接吗
万不得已当然可以
虽然有缺憾
但也是惊世骇俗
我始终不愿意把你比作敦煌
古魏国遗址，孤独的英雄
古魏国，像一个孤独的老人
走进了斑驳的历史窑洞
门帘落下
只留下一段城墙
和《魏风》在时空中回响
坎坎伐檀声和硕鼠一起远去
一些古老的名字
记载着曾经的辉煌
在西周的春天
是否也有一朵娇羞的桃花
这个秋天，我站在城墙上
时光瞬间倒流
一个孤独的英雄捂着胸口
爬在地上
写下一个大大的“姬”字
广仁王庙，泽被后世
广仁王是什么王啊
简单地说，龙王
一千多年前，为什么要修个庙啊
因为群众期盼风调雨顺
这是历史问答，也是哲学问题
龙泉汩汩流淌
神庙傲然挺立
一千多年后
我只能在屋顶和屋檐上
寻找大唐的辉煌
粗犷的艺术
是一次偶然创造的传奇
虔诚地敬畏
才有年复一年的播种
一次次颗粒归仓
寿圣寺，一块块砖窃窃私语
一座寺，始于东汉
一座塔，从北宋开始
一站就是近千年
他们都像犯错的孩子
经历过一次次悲喜交加
多少人从它面前走过
低头，抬头
许愿，祈福
没有人记得他们的名字
梦想和希望越来越沉
我听见一块块砖的呻吟
但在每一个清晨和夜晚
他们依然倔强地站着
撑起了一片
叫做芮城的天空
城隍庙，历史的记事簿
打开山门，历史
像一个个调皮的孩子
欢呼雀跃，争相介绍自己
我是宋、他是元
这是明，那是清
石碑上的字，有的模糊
有的清晰，有的残缺不全
城隍庙像一个和蔼的老师
收着历史写下的作业
忘了谁用橡皮擦掉你我的姓名
屋脊上的琉璃说它叫云崖咫尺
一个斗拱悄悄地举起了手
老师轻轻地嘘了一声
一切都沉寂了下来
谁在飞快地写着没有完成的答卷
圣天湖，天鹅照着镜子
黄河是一面亿万年的铜镜
天鹅说，我飞了千里万里
就是要回家
照照镜子
看看我可爱的模样
天鹅是一朵朵雪花
飘荡在圣天湖的空中
她们悄悄地降落
在荷花残留的芬芳中
把自己的冰清玉洁打开
天鹅伸了伸脖子
蹬了蹬腿
抖了抖翅膀上的灰尘
就像一个个十六岁的少女
把霞光披在自己的肩上
大禹渡，母亲的眼泪
那天，母亲从大禹渡回来
悄悄地擦掉了眼泪
迈着无力的腿
装着很坚强的样子
她知道，已经没有能渡她的船
她只是千千万万母亲中最普通的一个
她也是万万千千儿女中最听话的一个
造物弄人
她比谁都明白
她比谁都无奈
眼泪淹没在黄河中
浇灌着她一辈子也没有走出的土地
然后和她一起
长成故乡的庄稼
等待着回家
选自《黄河》2025年第5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