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书与风
清晨的古镇还浸在雾里,青石板路被露水打湿,踩上去发出轻微的“咯吱”声。我推开“晚来书社”的木门时,门框上的铜铃叮当作响,惊醒了趴在柜台上的老猫。书社是爷爷留下的,我辞掉北京的编辑工作回来时,它已经落了半屋灰,就像我当时灰蒙蒙的心情——在写字楼里熬了三年,终究没抵过心底对“慢下来”的执念。
午后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旧书上投下斑驳的影子。我蹲在地上整理爷爷的藏书,指尖拂过一本泛黄的《诗经》,扉页上有他潦草的批注:“诗三百,皆为心之所向。”忽然摸到一张夹在书页里的明信片,背面是奶奶的字迹:“老陈,你守着书社,我守着你,就够了。”眼眶忽然发热,想起小时候,爷爷总在灯下给我读诗,奶奶坐在一旁缝补,窗外的桂花香漫进屋里,那是我对“家”最清晰的记忆。
傍晚的古镇渐渐热闹起来,游客们举着相机穿梭在巷子里,偶尔有人走进书社,翻几页书便匆匆离开。有个扎马尾的女孩停下脚步,指着书架上的《小王子》:“老板,这本书我找了好久,我妈妈以前总给我读。”我递给她时,她忽然说:“你这里的书,有阳光的味道。”我愣住了,想起爷爷以前总说:“旧书不旧,只是藏了太多人的故事。”
深夜的书社只剩下我和老猫,台灯的光温柔地洒在书页上。我翻开那本《诗经》,爷爷的批注密密麻麻,有他年轻时的意气风发,也有晚年的淡然平和。忽然明白,我回来守着书社,不只是为了爷爷的遗愿,更是为了守住一种“不被时代裹挟”的勇气——就像爷爷守着书社一辈子,不是固执,而是明白,有些东西值得用一生去坚持。
窗外的风穿过巷口,带来远处酒馆的歌声。我起身给老猫添了粮,又给书架上的旧书掸了掸灰。或许生活本就没有标准答案,有人选择在大城市里乘风破浪,有人选择在小角落里安之若素。而我,只想在这旧书与风里,慢慢读完那些被时光遗忘的故事,也慢慢写好自己的人生——不是惊天动地,而是温暖绵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