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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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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05/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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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秋恋歌

南方的秋天,总是来得悄无声息,空气中弥漫着稻谷的香气和泥土的湿润。在这个被绿水青山环抱的南方小村庄,时间似乎在这里打了个盹,老槐树的根须在河边轻轻摇曳,仿佛在守护着这片土地的秘密。

张老汉站在自家的水稻田边,手里的纸烟早已熄灭,目光穿过金黄色的稻田,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他的身影在这片土地上显得格外孤独,就像妻子去世后,他的生活一样。老汉性格像这块土地一样,坚韧而沉默,但内心深处,却有着对亡妻无尽的思念和对温暖的渴望。

“张大哥,天热了,进屋喝碗凉茶吧。”李阿婆的声音打破了夏日的宁静。她手里提着一个旧式的竹篮,里面装着几块自家做的糯米饼,脸上挂着温暖的笑容。李阿婆的发髻用一根木簪简单盘起,几缕银丝在微风中轻轻飘动。脸上的皮肤因长年劳作而变得黝黑,眼角和额头布满了岁月的痕迹。一双布满老茧的手不停地朝着张老汉招呼着。

她可是村里的“万事通”,哪家的媳妇快生了,哪家的娃儿该上学了,她都一清二楚。但对于张老汉,她又更多了一份关心,一份温柔。

张老汉转过身,看着李阿婆,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知道李阿婆的好意,但他也清楚,村里人的目光和言语像夏天的雷雨一样,猛烈而直接。沉默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跟在李阿婆身后,走向那座凉爽的小屋。

两人穿过了一片小竹林,到了李阿婆家的小屋前。小屋虽然简陋,却被李阿婆打理得井井有条,门前的菜园子里种着各种时令蔬菜,绿意盎然。

李阿婆推开门,一股清凉的空气扑面而来,屋内的摆设简单而温馨。她示意张老汉坐下,自己则忙碌着准备茶水。

“张大哥,你先坐,我这就给你倒茶。”李阿婆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张老汉坐在一张旧木椅上,环顾四周,目光最终落在了墙上挂着的一张泛黄的全家福上。那是李阿婆的丈夫和孩子们,他们的笑容在岁月的侵蚀下依旧温暖人心。

“你崽女都还好吧?”张老汉打破了沉默,声音沙哑。

“都好,都好,大儿子在城里上班,小女儿嫁到了隔壁村。”李阿婆边说边倒茶,手微微颤抖,茶水差点溢出杯子。

她将茶递给张老汉,自己也坐了下来,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交汇,又迅速避开。

“你呢,孩子们有常常回来看你吗?”李阿婆试探性地问道。

张老汉叹了口气,眼神黯淡了下来:“两个崽都忙,一年到头也回不来几次。”

两人的对话就这样开始了,他们谈论着各自的家庭,孩子们的生活,以及那些逝去的亲人。张老汉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而李阿婆则不时地用围裙擦拭着手,显得有些焦虑。

“张大哥,秀兰姐也走了快两个年头了,你是不是也找个伴?”李阿婆终于鼓起勇气,说出了心里的话。

张老汉的手微微一抖,茶水溅了出来,他沉默了。他的内心充满了矛盾,一方面,他渴望有人陪伴,结束这孤独的生活;另一方面,他又害怕村里人的闲言碎语,害怕改变现状。

李阿婆看出了他的犹豫,声音柔和了下来:“我晓得你担心什么,我也怕。但是,我……”阿婆欲言又止。

张老汉抬起头,目光似乎坚定了一些:“日子还是靠我们自己过啊,我们慢慢来,不能急。”

李阿婆点了点头,似乎看到了一些希望。

两人就这样坐在小屋里,谈论着过去和未来,窗外的阳光透过竹缝洒在他们身上,温暖而宁静。

这天傍晚,李阿婆站在张老汉的田边,手里提着那个旧式竹篮,里面装着满满一篮子糯米饼,脸上的笑容带着一丝忧虑。

“张大哥,我大儿媳妇又生了个娃,我得去城里照顾一段时间。”李阿婆的声音里带着不舍。

张老汉停下手中的活,抬头看着她,眼神里满是理解:“嗯嗯,大勇家又添孩子了,你去吧,他们需要你。”

李阿婆点了点头,但张老汉的话多少让她有点失望,她原以为,他会说两句挽留的话,或者哪怕问下什么时候走也好。

两人在田埂边隔着稻田坐下。

周围的稻穗在微风中轻轻摇曳,金黄的稻浪似乎在诉说着无言的告别。天空中的云朵缓缓移动,偶尔遮住了温暖的阳光,投下一片阴影,仿佛在映射着张老汉和李阿婆内心的矛盾。张老汉看着远处的山峦,那山的轮廓在夕阳的余晖中变得模糊,就像他此刻的心情,既清晰又迷茫。

他知道,他应该支持她,但内心深处,却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失落感。老伴去世后,他特别害怕孤独,害怕回到那种没有陪伴的日子,心里空落落的,总觉得日子难熬。李阿婆倒是时常过来,陪他说说话,一起干干活,家里渐渐有了笑声,他也不觉得自己孤单了。想到这里,他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李阿婆身上,她的身影在稻田的映衬下显得格外亲切。

夕阳缓缓沉入山,天际的晚霞如同织锦般绚烂,将最后的温暖洒在了张老汉和李阿婆的面庞上,两人的脸上仿佛镀上了一层斑斓的辉光。周围的景色在夕阳的余晖中渐渐柔和,似乎被一层淡淡的忧伤所笼罩,映射出他们心中那份对彼此的憧憬与不舍。两人静静地伫立在这片熟悉的土地上,仿佛与这片养育他们的大地融为一体,感受着自然的宁静与内心的波涛。

阿婆将竹篮放在田埂边,嘱咐了一句:“回家热着了再吃”。便快步往回走了。

隔天,李阿婆就被儿子接回了城里。

儿子大勇家在城市的一个新兴住宅区,一套三室二厅的房子,布置得既现代又温馨。儿子在一家大企业担任中层管理干部,媳妇则在一家银行工作。两人收入稳定,家里生活也算宽裕。15岁的大孙女,名叫小慧,正在上初中,聪明伶俐,学习成绩优异。小慧对于奶奶的到来感到非常兴奋,她已经很久没有和奶奶一起生活了,对于奶奶的手艺和故事总是充满期待。

儿媳刚生完二胎,是个男孩,家里这几天来来往往不少亲戚朋友。

李阿婆不仅要帮忙照顾新生儿,还得分担家务,有时还要照顾大孙女。几年前的一场大手术也让她的身体大不如前,一天忙下来,也累的够呛。也只有等孩子们都睡了的时候,她才有空拿出手机看看。阿婆识字不多,但张老汉教了他如何发语音信息。每天最开心的时刻,便是一个人呆在房间里听着张老汉给她发的语音信息。

手机里面,张老汉那熟悉而又沙哑的声音从扬声器中传了出来。一听那声音,李阿婆的脸上就会不自觉地露出微笑。她闭上眼睛,仿佛能够通过这声音感受到张老汉的气息,感受到他在田间劳作的身影,感受到他那双布满老茧的手的温暖。

有时候,张老汉会在语音中提到一些趣事,李阿婆听着听着,便会忍不住笑出声来。那些笑声,在安静的房间里回荡,像是乡村夜晚的蛙鸣,给她的城市生活带来了一丝乐趣。

一晃快半个月过去了,阿婆在城里的生活并不舒服。动手术时落下的病根时不时折磨着她,但又不好和儿子媳妇抱怨活太多,只能强忍着。儿子家房子虽大,东西也齐全,但连个窜门的地都没有。半个月了硬是没出过家门。阿婆开始想回去了。

一天晚上,饭桌上,她小心翼翼和儿子提了提。

“勇子,我最近身体越来越不行了,想回老家看看。”李阿婆的声音有些颤抖。

儿子放下筷子,一脸疑惑:“妈,怎么了啊?”

“我……我想,等我回去后,能不能找个伴,照顾一下我。”李阿婆的声音越来越小。

饭桌上突然安静了下来,儿子和媳妇交换了一个眼神,气氛变得紧张。

“妈,这事儿我们晚点再说吧,小宝还没满月。”儿子的声音有些生硬。

阿婆的心沉了下去。她默默地吃完饭,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窗外的霓虹灯闪烁,城市的夜空被高楼大厦分割成一块块,星星点点的灯光显得冷漠而遥远。李阿婆站在窗前,感觉自己像是被困在了一个光怪陆离的笼子里。

张老汉独自坐在门前的石阶上,目光悠远,仿佛穿越了时空,回到了六年前。那年,他被诊断出患有严重的肾病,生命垂危,急需肾脏移植。

“老张,有救了,有救了!”他记得妻子那天匆匆忙忙地跑到医院,脸上挂着泪痕,却带着一丝希望的光芒。她不知从哪里找来了匹配的肾源,坚持要他接受手术。张老汉当时虚弱地躺在病床上,看着妻子坚定的眼神,心中充满了感激和疑惑。

手术进行得很顺利,张老汉在医护人员的精心照料下,奇迹般地获得了第二次生命。然而,每当他询问起那至关重要的肾源,妻子总是避而不谈,仅以一句“一个不愿留名的好心人捐献的”来轻描淡写地带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张老汉的身体逐渐康复,他们的日子也慢慢回到了正轨,但那个匿名的捐献者,如同一道谜题,始终萦绕在他的心头,成为他内心深处永远的感激与挂念。

秋意渐浓,落叶随风飘零,李阿婆的病情也如这季节一般,日渐沉重。在城里住了一段时间的院以后,她坚决不愿再呆在医院里了,执意要回到那片熟悉的土地。儿子拗不过她,只好将她送回了老家。

小屋还是那般静静地伫立在那里。屋外的篱笆上爬满了干枯的藤蔓,几朵迟开的秋菊在风中摇曳,似乎在诉说着季节的更迭。屋内,李阿婆半躺在那张陪伴了她多年的木床上,被疾病折磨得消瘦的脸上,依旧挂着那份坚韧与安详。

白天,隔壁的邻居们隔三差五地来看看她,宽慰几句,唠些家常,时间还算过得快。夜幕降临,邻居们各自归家,小屋再次被寂静所笼罩。窗外,银白的月光如流水般透过窗帘的缝隙,静静地倾泻在简朴的家具上,给屋内的一切都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霜色。

阿婆坐在床边,手中摩挲着那件秀兰姐生前送给她的毛衣。线头都有些起球了,但她还是宝贝似的,不舍得放下。她和秀兰啊,俩人打小就是邻居,天天一起走路去上学,好得跟亲姐妹似的。那时候,村里的泥路还没铺上石子,俩人就踩着泥泞,背着书包,一路说说笑笑。

长大后,俩人还一起去相过亲。也是巧,后来两人差不多同一个时间出嫁,还都嫁到了这个村里。她们的婚礼就隔了几天,那时候村里可热闹了,家家户户都来帮忙,喜糖撒了一地。倒是各自成家后,相互来往变少了。秀兰好像有意躲着她,几次在集市上碰到她没怎么理会。直到六年前,她听说张老汉得了重病,秀兰急的到处求人。她也急着跑去医院想帮帮忙,两人这才又熟稔了起来。

也许是上天的安排,秀兰的老公张老汉正是当初他们俩一起去相亲都看上了的对象。但命运好像在捉弄人,相亲那天,张老汉的目光其实一直落在李阿婆身上,他喜欢她那朴实无华的笑容和说话直爽的劲头。可谁知,月老的红线却牵得让人捉摸不透,最终张老汉的家人却是提着聘礼,敲响了秀兰家的门。这其中的原由,至今也没人能说得清,只是村里的老人们偶尔提起,总免不了一阵唏嘘。

秀兰姐走了以后,李阿婆心里就像缺了一块,总是空落落的。她的离去,让李阿婆的世界失去了一抹色彩,但她的心中也燃起了一个念头,那就是在有生之年,实现自己深藏已久的愿望——嫁给张老汉,陪伴他度过余生。

李阿婆知道,这个想法在村里人看来可能不合规矩,但她的心告诉她,这是她对秀兰的承诺,也是对自己余生的交代。她想好好照顾张老汉,就像秀兰在世时那样,给他一个温暖的家,让他的晚年不再孤单。

但此时的她,已只能时而叹息,时而泪水盈眶了。

生命即将走到尽头,那份未曾圆满的情缘如何得以续写?

日头西斜,张家村的广场上,几棵老槐树投下斑驳的树影,新铺的水泥地面干净整洁,几个老人坐在树下的石凳上,享受着傍晚的凉风。孩子们在广场上追逐嬉戏,一旁的篮球场上,几个年轻人正激烈地打着比赛,篮球拍打地面的声音和观众的喝彩声此起彼伏。大妈大爷们边跳广场舞还边唠嗑,热闹得紧。

这个广场,原来是村头的一块荒地。这几年国家搞乡村振兴,张家村也是一天一个样了。以前泥泞的小路,现在都铺上了平整的水泥;广场上健身器材、篮球场、大舞台都一应俱全,晚上大家都爱去那儿跳跳舞、聊聊天。村里的年轻人也有了新想法,搞起了农家乐,城里人周末都爱来这儿玩。庄稼汉们也学会了用新技术种地,收成比以前好了不少。最让老人们高兴的是,村里还建了个诊所,头疼脑热的不用跑远路了。

李大爷摇着蒲扇,眯着眼睛看着篮球场上的热闹场景,对旁边的王大娘说:“你看现在这广场多热闹,以前这儿就是块荒地,草比人高。”

王大娘点头附和:“是啊,现在变化太大了。我孙子说,他们学校新来了个电脑老师,教他们怎么用电脑查资料,还可以上那个什么网呢。”

李大爷笑呵呵地接话:“那可不,现在政策好,村里还给补贴,咱们这些老骨头也能享享福了。”

“咱们农村现在不比城里差了咯,我屋里满崽还说要回来和几个人一起种田呢。”周大爷凑了上来,“听说村里准备搞什么科技种田了,还有什么智慧农业呢。”

张老汉坐在一边,听着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想说些什么但又欲言又止。前几天,一直在外做生意的小儿子打来电话说,准备回家来“做事”了。还嘱咐他要多去乡亲们家里“走动走动”。

没过几天,小儿子张强真的回来了,还带着一家子人。张强告诉父亲,他是来回乡创业的,并且有意竞选村长一职。

张强坐在父亲的对面,手里端着一杯热茶,眼神里带着一丝坚定。“爸,我回来了,这次回来不光是创业,还打算竞选村长,给咱村带来点新变化。”他顿了顿,看了父亲一眼,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强硬,“但是,我听说了一些关于您和李阿婆的闲言碎语,这对我的竞选不太好。”

张老汉的手微微一颤,他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看着儿子,“强子,我和李阿婆没什么,她现在病了,我只是想去看望一下。”

张强摆了摆手,打断了父亲的话,“爸,我知道您心好,但这个时候,您得替我着想着想。您的一举一动都会影响到我的竞选,您明白吗?”

“我……”张老汉心里一紧,但不知道说什么了。说实话,他很想去看望她,哪怕只是说几句安慰的话。

夜幕降临,张老汉独自坐在家门口,望着李阿婆家的方向。夜色中,李阿婆的小屋透出微弱的灯光,显得格外孤单。

阵阵微风拂过树梢,树叶轻轻摩擦,发出沙沙的响声,伴随着夜的宁静。张老汉心里乱糟糟的,他站起身,想往李阿婆那儿去,可一想到儿子的话,脚又像灌了铅似的迈不开步。他又重新坐回到凳子上,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不是个滋味。这板凳仿佛也变得烫人,让他怎么坐都不舒坦,又站了起来。就这么站站坐坐,他心里也跟着一起翻腾,纠结得像团乱麻。

半夜过去了,张老汉终究没走进那间小屋。

清晨的张家村,宁静得只能听见远处偶尔传来的鸡鸣和狗吠。突然,一阵尖锐的鞭炮声划破了这份宁静,声音来自李阿婆的小屋方向。

张老汉心里咯噔一下,感觉脑袋里嗡嗡作响,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揪住了。他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一阵眩晕感袭来,让他几乎站立不稳。他紧紧抓住门框,稳了稳身子,然后迈开脚步,急匆匆地朝着李阿婆的小屋走去,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轻飘飘的。

耳边的鞭炮声和隐隐约约的哀叹声交织在一起,让他的脑袋更加混乱。村道上,村民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低声交谈着,脸上写满了哀伤和惋惜。

张老汉的眼角湿润了,一种无法言说的悲伤涌上心头。他想大声呼喊,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任由心痛和悲伤将自己淹没。他的脚步越来越快,几乎是小跑着前进,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赶到她的身边。

一路跌跌撞撞,张老汉到了李阿婆的小屋前。门口已经聚集了不少村民,有的在低声安慰着李阿婆的亲戚。小屋的门敞开着,里面传来了压抑的哭泣声。

张老汉站在门口,目光穿过人群,落在了屋内那张空空的床上,床上整齐地叠放着李阿婆生前的衣物,而她,已经不在了。

阳光透过树梢,斑驳地照在小屋的土墙上,周围的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的火药味,和着泥土的芬芳,让人感到一种说不出的凄凉。

转眼,李阿婆已经走了快半个月了。张老汉还是习惯每天一早背着锄头到地里去干活,快到晌午的时候,便提着一篮子糯米饼,坐到阿婆家小屋前歇一歇。有时候,一坐就是一中午。下午又再去稻田里看看。

这天,张老汉正呆坐在小屋前的石凳上。邻居王大婶走过来,她手里拿着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毛衣和一个封好的信封。

“老张,这是翠芝(李阿婆)生病时交待给我的,她说如果她走了,一定要我把这件毛衣交给你。”王大婶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她将毛衣递给了张老汉。

张老汉接过毛衣,手微微颤抖。他轻轻抚摸着毛衣,仿佛能感受到李阿婆手上的温度。

“她一直念叨着你,哪怕病得再重,也总是问我你的近况。”王大婶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老张啊,你该来看看她的,哪怕是街坊邻居,也该来送送她啊。”

张老汉他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她是个好女人,一直默默地关心着你。”王大婶叹了口气,“这封信是秀兰嘱咐我要交给你的,她本是要我等你和翠芝走到一起了再交给你的。但现在……哎,可惜,翠芝走得太快了,都没来得及再看你一眼。”

两行泪水从老汉那苍老而刻满岁月痕迹的脸庞上流了下来,仿佛内心的洪水终于冲破了最后的防线。

十一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张老汉简陋的屋内。他一夜未眠,双眼布满了血丝,坐在床沿上,手中紧握着一封泛黄的信。

秀兰在信中的话还一直萦绕在他脑海里。

“老张,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有疑惑,为啥当年相亲,你看中的是翠芝,你父母却最后选了我。其实,那是个误会,是我故意让介绍人传错了话。我心里一直过意不去,但一直没勇气告诉你。”

“还有,你那次生病,需要换肾。是我告诉了翠芝,她二话没说就到医院和你做了配型,结果真的配上了。她又毫不犹豫地把肾捐给了你。但我一直不敢告诉你。”

“老张,我走后,希望你能好好对待翠芝。她是个好女人,值得你珍惜。”

“希望你们能一起看到这封信……”

“……”

尾声

春去秋来,张老汉的身体像这秋天的落叶一般,渐渐枯萎,再也走不到阿婆的小屋前了。

终于,在一个深秋的傍晚,他静静地离开了这个世界。走的时候,穿着那件深蓝色的毛衣,手里紧紧握着那封信,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仿佛在梦中与李阿婆重逢。

小屋外,老槐树的叶子在秋风中缓缓飘落。夕阳如血,染红了半边天空,也染红了阿婆家小屋的窗户。那抹红色,如同张老汉心中对李阿婆的悔意和爱恋,深沉而热烈。

村里的广场上,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村民们围坐在一起,低声讲述着张老汉和李阿婆的故事,他们的爱情,虽然迟到,却成了张家村永远的传说。

《晚秋恋歌》,首发于《湘潭文学》2025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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