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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菊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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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9/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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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见

(一)

我的第一个师傅姓李,是当时厂里很有声望的一个焊工。师傅的焊接技艺高超,有些工艺要求很高,难以施焊的工件,通常出自师傅手中。

我上班的时候,师傅已快到退休年龄,我成了师傅的最后一个徒弟,也是我工作后一件很幸运的事情。我本来就不善于言谈,从学校直接走入工厂,多少有些不太适应。我拿起冰冷的焊钳,焊条就是不听使唤,不是打不着火就是粘在了钢板上。师傅很和蔼,从不高声和我说话。师傅不像其他人一样叫我小陈,他直呼我的名字,省略掉前面的姓氏,一下子就觉得亲近了许多。

师傅很有耐心,他不厌其烦地从理论上指导我,手把手教我如何引弧,如何施焊,怎样选择焊机电流的大小,平焊、立焊,不同焊接方法的焊接要领等等,师傅一一认真仔细地纠正我的错误,不断帮我分析总结,提出存在的问题以及改正的方法等等。

师傅又是一个严格要求的人。对于工作,他总是一丝不苟,图纸上的技术要求,间断焊的间距大小,他从不扩大间距,也从不缩短焊缝长度。对于焊后清渣,师傅一点也不含糊。尽管师傅的工件几乎到了免检的地步,他也从不骄傲。在师傅的眼里,不管别人怎么做的,他始终认为,不清除焊渣,喷漆后如果焊渣掉了,零件就很容易生锈。在师傅心里,只要他拿着焊钳,就要做好一个焊工的本分,哪怕他第二天就要退休,他也是如此。

师傅就是这么执着,这么踏实地拿着焊钳,焊条发出滋滋的燃烧声,钢板上划出一道鱼鳞一样整齐的焊缝,师傅戴着面罩,弧光里弯曲的身影,清晰地留在我的记忆里。

那时,师傅最拿手的是二氧化碳保护焊。不管多么薄的铁皮,在师傅手中,绝对没有焊穿的可能。凡是经师傅手中的工件,变形量是一定最小的,焊缝是最容易打磨光滑的。焊枪上需要连接二氧化碳气体,我们需要更换气瓶。每次换气的时候,师傅总是叫我联系铲车,他自己拿着钣手,拆下钢瓶上的气表,把二氧化碳钢瓶一点一点挪到厂房门外。

记得有次铲车出了故障,工件又急需,师傅和我拉着架子车,走在换气的路上。厂区建在县城北边的坑地里,上下不平。去供应科有一段很长的上坡路,师傅在前面架着车辕,我在后面推着,一步一步走向供应库房。回来的时候相对比较轻松,师傅笑着和我说起了他的孩子,他是从信号厂为何调到了礼泉,他在泔河北岸的老家。我们一起走着,如同父女走在田间,天空的微风吹拂,路边的小花开放,厂房外的向日葵也迎着太阳,听我和师傅拉着家常。

师傅不仅教给我一个焊工应该掌握的基本技能,他用言行举止,教我在喧闹的工厂里,学会安静,学会坚持,坚持做正确的事情,坚持自己最初的样子。师傅用他一颗仁爱的心,陪伴我走过刚进工厂那段小心而又胆怯的日子,一段虽然平常但却充实的日子。

师傅是厂里有名的焊工,我是师傅的徒弟,我引以为荣,不忘师傅对我人生最初的教导,永远。

(二)

我的第二个师傅和我同姓,是一个性格很开朗的女人。

除了工作上的指导交流,我和陈师傅更多的是在生活中的交流。我住四楼的房子就是陈师傅原来住过的,她搬到新楼后还在我们楼下一楼她婆婆那吃饭。经常快到下班时,她家人就会打电话说做了什么好吃的,她会叫我,热情拉我一起品尝;有时邀请我去她新房子唱歌,和我一起上街,这儿瞧瞧,那儿看看,日子倒也过得飞快。陈师傅在生活中也给了我许多帮助。记得我刚结婚,他也不在身边,在我最孤独无助的时候,陈师傅和我一起,陪我解决问题,伴我走过一段阴暗的日子。陈师傅的歌唱得很好,婉转动听,听说舞也跳得不错,只是我没有见过。我感受更多的是她的手工,织毛衣,绣花,她的女红做得很好。

陈师傅的毛衣织得很好,而且很快,纤纤素手,上下交织,毛线缠绕手指之间,毛衣针来回交换,图案就渐渐呈现出来,几天时间,一件漂亮的毛衣就大功告成,而且柔软、舒适、美观大方。下班的时候,她手里拿着毛衣针,和我一起,就在我们楼下,给我说怎样给毛衣排花,怎样分出毛衣袖子,怎样织鸡心领、圆领、翻领……那些编织温暖的毛线,一点一点从手指绕过,变成了家人身上的一件件毛衣,一句句叮咛,一个个回忆。

在那个流行手工的年代,陈师傅拿出了她的贴花,一块白布,几样丝线,一针一针就绣出了各种花鸟鱼虫,栩栩如生。空闲时候,我也照猫画虎学着绣花。花的外形是贴上去的,花蕊,叶子和花茎是用线交织起来缝上去,针脚粗细不一,长短不一,一针一针,扎进去是线,带出来是愿望和想象,铺在自己桌子上,盖在电话上,有轻快的音乐,在自己的房子,就这样,大大小小的图案,组成了桌布、门帘,电视罩子等等,现在微波炉上还盖着一块,红色的花瓣,弯曲的枝叶,向两边悄悄地生长着。

想起比我年长许多的杜师傅,她送我的沙发垫子,粉红色的布料,是杜师傅一针一针用线牵成了许多折子,再塞满海绵,用粉红色布包好扣子订在两端,粉红色的回忆,粉红色的梦。杜师傅温婉娴静的样子,也像那粉红色的沙发垫子,圆圆的,饱满的,一针一线,永远留在记忆里。

还有热情开朗的任师傅,多才多艺的蒋师傅,朴实善良的宋师傅,正直无私的老领导,还有教我在九十年代学会使用电脑的同龄人,怎样处理文档,如何制作表格,以及我现在习惯在键盘上的敲打,离不开那段时间,那个工作的积累。那时还有很多的同事,给过我许多的帮助,不仅在工作上,生活上,而且在思想上,对生活有了更深的认识和向往,未来开始变得清晰起来。偶尔想起,依然会在心里祝福他们,默默祝愿,一切安好。虽然有的人我已经几年甚至十几年没有见面,但那一段相处的岁月,却是人生中最美好的一段时间,难以忘怀。

(三)

我的第三个师傅叫张莉莉,是宝鸡结构一分厂的一个天车工。她年龄比我小两岁,高低和我差不多,戴着一副眼镜,梳一个普通的马尾辫,看着也不是那种爱打扮的人。初次见面,感觉和自己倒有几份相似,除了喜欢,稍稍有点担心她的技术,那么年轻,可能没有太多的经验可以传授吧。

事实证明我的想法是错误的。

她虽然年轻,工作时间也不是很长,但吊活的水平却是一流。同样的天车,在她手中非常听话,吊钩很少晃动,一个工件,可以在两个天车中选择一个,下面干活的工人一定会选她,因为她吊活是稳、准、快。坐在天车上,只要下面有人需要,她就会立即响应,从不拖延;有时工件需要一点一点的移动,她也不厌烦;有些本该不是她负责区域的工作任务,只要有人需要,她也从不怠慢。因此,她得到大家的一致好评。

她工作非常谨慎,我跟随她在天车上好几天,只能开着空车,来回练习。如何稳钩,怎样翻转工件,起升降落的时间,怎样保证工件垂直站立并且没有一点晃动等等,几吨重的钢铁件,在她手中轻轻落地,一点响声也没有。她一边操作,一边讲述要领,她看着我小心翼翼开动天车,吊起工件,她在一旁认真指导,倒像一个姐姐,毫无保留地全部说与我听。

在宝鸡培训的几个月里,我和她整天呆在小小的天车上,除了工作,也说孩子,说家庭,说生活的快乐与烦恼。那时,单位重组,自己孩子还小,生活中有些困惑和问题,在工作间隙,她与我推心置腹交谈,生活中的矛盾,一些磕磕碰碰的事情,都在我们的谈话中变成了一种乐趣;对孩子的希望,对未来的想象,我俩坐在天车上开心描述着,下面嘈杂的机器声也不影响我们的快乐,外面精彩的世界变得不再遥远,知足常乐的笑声飘就在天车上,繁重的劳动成就了她,也锻炼了我。在宝鸡的一段时间很长,因为牵挂着家里,牵挂着孩子;和她相处的时间又很短,因为不仅仅是学会了天车,更重要是一种踏实,一种职责,一种面带微笑的处世方法。

她那个时候还不是正式的合同制工人,和单位签订的是劳务派遣合同,同样的工作,工资奖金都比正式员工要低一点。但她从不放在心上,总是一副知足的样子,开心地工作,快乐地生活。相比我们一起过来培训的人,她更乐观,更幸福一些。

回到礼泉,我们还保持联系,说工作上的事情,说生活中的喜怒哀乐。只是后来,我丢失了手机,也丢了她的联系方式,加之我又离开单位,和她也就没有再联系过。不知她是否还和原来一样,还梳着马尾辫,还是不爱打扮自己?想象她在空中来回穿梭,在天车上忙碌的样子,心中就会有淡淡的快乐,小小的幸福。祝福她天天快乐,永远幸福。她是我的师傅,也是我的姐妹,一个开天车的姐妹,永远保留在记忆里,那些难忘的回忆,那些美好的遇见,平淡,温暖,用心来体会,那些岁月,那些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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