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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纪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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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1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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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色里的回响

晨光漫过书案时,我总爱翻开那本诗集——《紫宵集》。杨敏的诗词赋散文在轻质纸上铺开,像竹叶尖坠落的露珠,又似梅枝上凝结的霜雪。二十年了,那些被岁月浸染的诗句依然鲜活,在记忆的褶皱里泛着温润的光。

记得初读《浣溪沙》的那个秋日,窗外的银杏叶正簌簌飘落。“花影眉间香渡水,清风身畔雪盈怀”——当目光掠过这两句时,仿佛有清泉漫过心尖。竹影在纸上摇曳,梅香从字缝里渗出,恍惚间竟分不清是诗在流动,还是时光在倒转。后来才明白,她总爱在节气里埋下密码,秋分那日写的“草木摇落,朝露沁凉”,竟藏着对生命轮回的参悟。

最难忘那个雪夜,捧着《读〈杜甫诗选〉有感》读到泪湿衣襟。“至情至性至伟的诗人”,这九个字像九记重锤,敲碎了我对古典诗词的刻板印象。她写杜甫时,笔尖蘸着月光与血泪,让沉郁顿挫的诗风在纸页间重新生长。我忽然懂得,真正的诗人都是历史的拾荒者,在故纸堆里翻找着永恒的星光。

她的诗句总在豪放与婉约间游走。某日读到“泠泠一拂指,弦落九天风”,仿佛看见她立于高山之巅,衣袂翻飞如鹤翼;转瞬又见“露重烟轻幽梦远”,像月光浸透的丝绸,轻轻裹住所有喧嚣。这种矛盾的和谐,恰似她案头那方端砚,黑得深沉,却能化出万千色彩。

最惊艳的是那些叠词的妙用。“寻寻觅觅”的徘徊,“朝朝暮暮”的守望,让文字有了呼吸的节奏,而《相思树》里"余音""余香"的留白,又像中国画里的飞白,给想象留下驰骋的空间。我常想,她写诗时是否总在抚琴?否则怎会让文字自带音律,在读者心头奏响清越的弦歌?

杜甫的影子总在她诗行间若隐若现。"安得广厦千万间"的济世情怀,化作她笔下"愿化春风暖寒门"的祈愿,而《婴宁无恙》里对生命归零的探讨,又让我看见陶渊明"死去何所道"的旷达。她像位炼金术士,将古人的哲思熔铸成新的金属,在时光的淬火中愈发璀璨。

记得那年春天读《春分》,她把节气写成"柳丝蘸着阳光写诗,燕子衔着云絮筑巢"。传统意象与现代语言的碰撞,竟迸发出令人战栗的美。这让我明白,古典精神从未死去,它只是需要新的容器来盛放,就像她案头那盆水仙,年年岁岁开着同样的花,却永远带着新鲜的露水。

合上《紫宵集》时,窗外正飘着今秋第一场细雨。水珠在玻璃上蜿蜒的痕迹,像极了《竹之赋》里潇湘斑竹的泪痕——那些被月光晒干千年的故事,突然在二十一世纪的雨夜里重新湿润起来。

在《母爱之赋》的纸页间,我触摸到青铜器般的温度。作者将孟母三迁的典故熔铸成现代教育的寓言,如同看见饕餮纹样在博物馆射灯下突然流动起来。那些被岁月氧化成青绿的文明密码,此刻正透过墨香,在我的指纹里重新解码。特别当读到子宫心理与精神之爱的辩证时,案头那盆文竹的阴影突然投在墙上,化作三迁路上永远走不完的羊肠小道。

《听弹〈蒹葭苍苍曲〉赋》的韵脚在舌尖跳跃时,我听见了奇妙的复调。拂花雪零露烟的叠字像《诗经》里采采卷耳的远古回声,而八极有思归之鸿的意象又突然将时空劈开一道裂缝——这分明是编钟与电子合成器的即兴合奏。夜雨敲窗的节奏里,我竟分辨不出哪些是平仄格律,哪些是雨打芭蕉的天籁。

最妙是《青蛇之赋》里那段僧人与蛇的对话。当青蛇质问何为慈悲时,我下意识望向书架上的《金刚经》,却见月光正从经书缝隙溜进来,在瓷砖上投下蜿蜒的光影。僧人独自上路时,我忽然看清那影子分明是条褪了色的青蛇。原来作者早把答案藏在留白处,就像中国山水画里那截未着墨的船桨,永远指向对岸。

晨光初现时,我按《茶之赋》的指引泡了杯碧螺春。看茶叶在杯中舒展成《斗马赋》里奔涌的蹄印,突然懂得苍雪清竹的创作真谛——她不过是用骈俪四六的丝线,将散落的文明珍珠串成当代璎珞。当茶烟升起在《明星陨落赋》的德不配位四字上方,我听见两千年前的屈子与今天的键盘侠,正在同一片月光下对酌。

此刻案头青瓷盏里的茶汤,恰似这些赋作最好的注脚:表面浮着《兰之赋》百姓之心的清辉,深处沉淀的却是《蒹葭》所谓伊人的古老执着。而我要做的,只是让月光继续浸泡这些文字,直到自己也成为一株会写诗的斑竹。

打从网络上学习到她的作品这二十年来,她的诗始终是我的精神避难所。当浮躁的世风裹挟人心时,我总能在“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的意境里找回宁静;当生活的重担压得喘不过气时,”荷叶是少女的裙"这样的比喻,又让世界重新变得轻盈。她的诗像一扇扇半掩的窗,推开就能看见不同的风景。

此刻窗外又在下雨,雨滴敲打着芭蕉叶,像在演奏她诗中的节奏。我抚摸着诗集的封皮,突然懂得:真正的艺术从不会老去,它只是不断变换着模样,在时光的长河里永远年轻。就像杨敏的诗词,永远在读者的心头荡起涟漪,一圈圈扩散,直到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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