栽田

栽   田

绿遍山原白满川，子规声里雨如烟。

乡村四月闲人少，才了蚕桑又插田。

      ---翁卷《乡村四月》

栽田，正式点的叫法叫插秧，栽田是我们农村的通俗叫法，是指把秧苗从秧田移栽到大田里，就像把树苗从苗圃移植到准备造林的林地一样。

一般来说，秧苗在秧田里生长1个月左右，到4月底5月初，就要移栽到大田里。秧苗之所以要移栽，主要原因有两个：一是育秧的时候，秧苗比较密集，秧苗长成后，秧田里密度过大，如果不移栽，就无法正常生长；通过移栽，可以让水稻有更大的生存空间。二是水稻根系的生长有强烈的补偿效应，如果折断一个根，就会在断裂处长出许多根须。扯秧移栽时，主根往往被扯断,移栽则能促进侧根生长,促使植株根系更发达，有利于吸收水分和养料，从而有助于增加有效分蘖，提高水稻的产量。这也是为什么很多作物都要移栽的原因。

  栽田需要全家人通力协作。大人在田里扯秧、插秧，家里的老人、未成年的孩子也没闲着。正如范成大诗中所言，“昼出耘田夜绩麻，村庄儿女各当家。童孙未解供耕织，也傍桑阴学种瓜”。他们主要是在家做好后勤保障，从事烧火做饭、喂猪、扫地、洗衣服、带小伢、放牛等等。劳力紧张的人家，稍大一点孩子也被派出去，帮着沥秧，也就是把大人扯好的秧头提到田塍上或秧夹子、箩筐里码放整齐，沥干水分，减轻秧头的重量。十岁以后的半大孩子往往也跟大人一起插秧。

  栽田首先要扯秧。一般是家里的主劳力早早起床，扛上秧马，带着齐草（捆扎秧苗的稻草，因为整理得很齐整，所以称为齐草），赤脚来到秧田里，坐在秧马上，躬身弯腰开始扯秧。扯秧时，双手挨着秧苗根部，抓紧秧苗颈部，用力适中地拔起，直到扯满一把，然后将双手秧苗合在一起，用齐草拦腰捆住，成为一个秧头。秧头扎好后，用手握住不停地在秧田水中上下捣动清洗。洗净根部的泥巴后，一个秧头就扯好了，开始扯第二个秧头。

  插秧都是当天扯当天插，扯好的秧头不过夜。早上集中扯好一部分秧头后，上午扯秧、插秧分开，老人和手脚较笨的男将继续扯秧，手脚麻利的大姑娘、小媳妇负责插秧，壮年汉子往往扯秧兼挑秧。

农村人有换工的习俗，关系较好的几家在农忙时相互协作，互相帮助，按照各家活路安排，你帮我我帮你，叫做换工。第一天栽田，称为“开秧门”。“开秧门”这天，主妇往往要备好饭菜酒肉，供家人和换工者聚餐。如此一来，做事、吃饭其乐融融，不知不觉中就拉近了邻里之间的感情。

  早稻不插五一秧，晚稻不插八一秧。不管是插早稻还是晚稻，人们都要赶早。早稻早一天，全年粮食增产就多一分把握、多一些主动。如果时间过晚，水稻生育期缩短，就会影响产量。农谚说，晚稻不过秋（指立秋），过秋折半收，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栽插早稻时，正值暮春时节，气温还不够稳定，昼夜温差也较大，早上下田时，水温还有点冰凉。但栽田的人顾不了那么多，挽起裤脚就果断地下到了泥水中。刚下田时，往往要打一个冷颤，过了一阵子，身体适应后，就不觉得寒冷了。

栽插早稻时，经常会遇到阴雨天气。下雨时，条件好的人家，可以穿着雨衣插秧；没有雨衣的，只能戴着斗笠，身上披一块塑料薄膜，过去还有披着蓑衣的。气温低时，有的还要穿着毛衣、秋裤、外套，少数体质虚寒、特别怕冷的人甚至穿着棉袄栽田。宋代杨万里的《插秧歌》对雨天插秧的描述很是生动：田夫抛秧田妇接，小儿拔秧大儿插。笠是兜鍪蓑是甲，雨从头上湿到胛。唤渠朝餐歇半霎，低头折腰只不答。秧根未牢莳未匝，照管鹅儿与雏鸭。

栽田时，一般是几个人并排一起，手脚快的在内面，手脚慢的在外面。如果手脚慢的在内面，就会被手脚快的关进笼子里，也就是被先插好的秧行封住出不来。插秧时，左手握着一把解开的秧头，大拇指、食指、中指三个指头配合，将秧苗从秧头上分出来几棵，右手大拇指、食指、中指三个指头捏住从左手分出的秧苗，将秧苗根部轻轻插进泥浆里。插秧的力度要把握好，不能太轻或太重。太轻了秧根没有入泥，一会儿秧苗就会漂在水面上；太重了秧根入泥过深，难得发棵。一些刚刚学着插秧的孩子，由于没有把握要领，往往没有将秧苗根须插入泥中，而是将秧苗颈部插在泥里，成为俗称的“弯（音yuan)头鸡”。所谓“弯头鸡”，是指在孵蛋时，鸡蛋里发育畸形的小鸡，因为颈子向后弯曲，不容易出壳和成活。插成“弯头鸡”的秧棵子由于根部没有入泥，需自行扎入泥土里才能扎根返青，这样就耽误了一段时间的生长期。技艺娴熟的姑娘媳妇们插秧又好又快，右手握着秧苗像鸡子啄米似的连续不停地往下插着，随着脚步的后退，一行行绿色的诗行就从她们的手指间流泻而出。有时为了调节气氛，打秧头的人往往故意把秧头打在插秧人的身边，秧头落下时溅起的泥水飞洒在插秧人背上，引起插秧人一声惊叫或嗔怒。

  插秧是一项辛苦的活路。弯腰躬身久了，插秧人就会腰酸背痛。这时，她们往往会将左手肘部支撑在左腿膝盖上，以缓解腰背部酸痛。但时间一久，肘部和膝盖处也会顶得发红疼痛。不过同割谷比起来，插秧还是要好些。一是栽插早稻时，天气还不是很热，二是割谷时天气炎热不说，割谷的人还容易患上稻田皮炎，手腕部同稻穗、谷禾接触处的皮肤，生出一大片红色的丘疹，瘙痒难忍。

 插秧虽然很辛苦，但也有令人心旷神怡、心情轻松愉悦的一面。栽插早稻时，正是草长莺飞的暮春时节，插秧的人在起身歇息时环顾四周，只见到处一片新绿，景色宜人，心情也会豁然开朗。不远处的树林里，布谷鸟躲在枝叶深处，不停地高声鸣叫“阿公阿婆，割麦插禾”，声音悦耳动听；其它一些不知名的水鸟，也在秧田上空飞来飞去，有时落在已经插好的秧田里，一见人来，扑的一声惊飞起来，溅起一朵朵晶莹的水花。此情此景，颇有点“漠漠水田飞白鹭，阴阴夏木啭黄鹂”的意境。

育秧、插秧很辛苦。为了减轻劳动强度，提高工作效率，人们很早以前就有过直播种稻的探索和实践，大概是因为直播的产量还是赶不上移栽的，所以到现在也没有大面积推广。我上高中时，从一份科技资料中看到一项新成果介绍，说是某专家发明了一种包衣剂，把它裹在谷种外采取直播的方式，可以解决直播秧苗根系缺氧的难题，种稻子不用育秧移栽了，当时让我很是兴奋了一阵子。但时至如今，快三十年过去了，也没看见这项新成果的推广应用，估计还是技术不过关，人们还得低头弯腰一棵棵去栽插。如今，我们只能期待以后水稻直播技术真的有重大突破就好了。

目前有些地方正在应用的抛秧技术，总的来说还是不够普及。真正要消除人工插秧，最有可能的途径是实行机械化。毛主席说，农业的根本出路在于机械化，他老人家这话算是说到了点子上。可惜目前农村机械化程度还不高，机械化插秧局限在大规模的农场和那些规模化经营的种植大户中，一家一户分散经营的田块很少用到。

秧苗插下去后，水肥管理很重要。水稻的返青分蘖期、拔节孕穗期、抽穗扬花期和灌浆结实期对水费管理都有不同的要求。庄稼人必须针对水稻生长不同时期的要求，做好水肥管理，才能最终获得好的收成。

插秧未遍麦已秋。栽插早稻时，已近紧张的夏收夏种夏管的“三夏”时节，农村的活路很多、很紧。刚刚插完早稻，庄稼人又要投入到更加辛苦劳累的麦收战斗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