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胥雅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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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9/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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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麦场

麦场是农业机械化前一代又一代农人的集体印记,像人的胎记挥之不去,亲切而温暖。

大集体年代,麦场是集稻麦抢收、文化娱乐、政治传播、诞生乡村爱情于一体的公共场所。那时候,有村庄必有麦场,还不止一处麦场,麦场大小多般与庄稼地的亩数关联,是成正比例关系。麦场多半建于交通便利处,一个生产组就拥有一个堪比五六个足球场大的麦场,麦场向阳处建有一排排粮仓,这样的麦场一年四季空旷着,像一面镜子镶嵌在庄稼地、村庄之间,即使偶尔有人惋惜不收麦子、稻子的间隙,那么一大块地空着,奢望点豆栽菜,充分利用场地效应,然而那时的麦场是集体主义的象征,是杜绝私有的想法和行动的场所。不过麦场空闲着,偶尔也能发挥作用,如放映露天电影、召开村民大会等。乡村青年男女在农闲时节,更喜欢相约在麦场花前月下,卿卿我我,虽说这种爱情不如城市的压马路、逛公园来得浪漫,但心中彼此有着爱慕,在明月当空,虫鸣啾啾的宁静的夏夜,天做媒、地见证,麦场地孕育的爱情故事照样被村人口口相传,津津乐道,充满着神奇、美好和向往……

分田到户后,集体麦场很快消失,代替的是如雨后春笋几家几户联合组建的小型麦场诞生。小型麦场的选址独具农人的智慧,多半选在临河处,便于水上运输麦稻捆把;麦场距离庄户人家不远也不近,既方便挑稻麦归仓,脱粒时的噪声又不影响人休息;更可贵的是,此时的麦场是家家户户提供的庄稼地建成的,在麦场空闲时,可自由在自家的场地上点豆种菜,还原农人对每一寸土地最原始朴素的夙愿。

麦场的个体化和小集体化有机地融合,一度呈现空前绝后的生机。若不在稻麦脱粒期间,麦场与庄稼地融为一体,人们合理利用麦场种植,稻子晒干后,挑担回家,一家家比赛着在麦场上泼水、翻土、栽菜,来年抢在麦收前收割麦场上的一季菜籽,马不停蹄地担着草木灰、破土、泼水、拉着石碾,平整场地,没几日,原本与庄稼地不分彼此的麦场像变魔术焕然一新,场地平整光滑,像新研磨的水泥地面。半月不到,一船船麦捆运向了麦场,接着脱粒机在歇人不歇机双抢时令号召下,轰鸣声像演奏着一曲喜洋洋日夜飘荡在麦场上空。几户人家打拼伙脱粒,男女老少齐上阵,脱粒这家麦子,接着又是下一家,脱粒机头喂麦把的头戴草帽、眼戴墨镜、口戴或红或绿的包头布;在机头铲麦的一马当先,从机身下铲出的麦粒已在身后堆成了小山;一字型排开,接力叉草堆草垛的人嚷着大嗓门开着玩笑话……一周有余、十天不到,脱粒告一段落,麦场上晒着褐红色的新小麦,有人翻着麦子,捡起一粒麦子放在嘴里,“咯嘣”一声,唇齿间散发出新麦的清香,宛如一只无形的手,抚摸得翻麦人眉梢上扬;三四个太阳后,有人趁着风向,扬场起来,写着“勇”“兵”“福”字样的笆斗涌向了麦场,大家七嘴八舌微笑着目测着今年小麦的亩产,黄昏时分,一个个男人露着腱子肉,比赛着挑起两只装满新麦子的笆斗担子,一路“哎呦哎呦”的号子声喜悦着颗粒归仓……此时孩子,也来凑热闹,他们并非来帮忙,而是与平整光滑的麦场地抢时间,因为孩子知道,用不了多久,麦场就被大人点上一季黄豆,于是有孩子推来大人的二八杠自行车,绕着麦场“掏螃蟹”学骑起来,有孩子玩起了你追我赶的比赛游戏;夜幕降临,孩子们仍在麦场上就着新堆起的草垛玩着捉迷藏,任凭大人呼喊乳名回家吃晚饭的声响在庄稼地上空像风一样飘散;草垛后面,张家正读高中的三小子难得回家被李家二丫约了出来,害羞地塞给对方新采摘的西红柿,窃窃私语着,你考上大学,千万不要把我忘了……

待到麦场上豆稞一片葱茏,和临近稻田郁郁葱葱的秧稞融为一色,谁也不能相信,三月过后,这儿又将上演一场秋收大戏,舞台仍是豆稞下的麦场,大戏的主演依然是淳朴的男女老少,主题是张扬的丰收、含羞的爱情和孩童的笑声……

乡村麦场,就这样时而平整光滑,时而长满庄稼,周而复始,年复一年,见证了一年年丰收的景象、一个个孩子的长大成人,走向外面的世界……

如今,随着新农村建设的进程和机械化作业的普及,麦场终结了延续几代人集体记忆的使命,像一帧老照片留存在美丽新农村的画卷中,这是历史的必然,更是时代的进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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