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头的情人

一

我把你藏在每一次心跳的间隔里，像月亮藏在云后，仍把潮汐悄悄推向岸边。

世界喧哗，而你的姓名是无人知晓的暗号，一被风提起，整座夜就亮了。

二

你并未到来，却已先我而老。

我在每一根白发里为你设宴，举杯邀影子，影子也羞红。

原来思念是一棵倒置的树，根系在天空，枝叶却把我的脚底刺穿。

三

我试图把你写成诗，你却逃进字里行间，成为留白。

我试图把你画成鸟，你振翅，留下一枚羽毛在我喉咙——

于是我开口，所有声音都变成你的啼叫。

四

雨夜，城市像一封被揉皱又摊开的信，路灯是未干的泪痕。

我走在其中，像走在你的掌心，纹路崎岖，却从不迷路。

你不必攥紧，我已甘愿做那粒死在指缝的尘埃，被你的温度慢慢烧结成琥珀。

五

如果黎明执意要来，我就用黑暗为你缝制一件更长的夜。

把星星一颗颗拆下，缀成纽扣，任你解开，或系上。

你每一次呼吸，都是风解开一颗纽扣的声音——

我的身体，便这样毫无防备地，一程程亮起来。

六

人们说“拥有”，而我学会“毗邻”。

我毗邻你的笑，像岸毗邻海，永不相交，却天天亲吻。

我毗邻你的痛，像盐毗邻伤口，不为治愈，只为让你疼得真实。

七

我把日历撕成雪片，扔进火里，让日子缩短成一声噼啪。

灰烬飞升，像一群黑色蝴蝶，带着我未寄出的情书，在你窗外盘旋。

你若抬头，就能看见——

那最轻的一粒灰，正是我压在心口，却怎么也吹不掉的吻。

八

有时，我也嫉妒。

嫉妒风，可以掀起你的发；嫉妒雨，可以贴紧你的肌肤；嫉妒鞋跟，可以陪你走向没有我的远方。

后来，我学会祝福它们——

愿风温柔，愿雨不大，愿你所踏之路，都把我悄悄碾进尘埃。

九

我终将死去，像灯油耗尽，像琴弦崩断。

但请相信，我的心脏不会停止，它只是换了一个姿势——

化作你耳畔最轻的一阵静默，当你说“累了”，它就替世界屏住呼吸。

十

于是，我允许你忘记。

允许你把所有关于我的记忆，折成纸船，放进河流。

船底写着：

“别回头。”

可河流是我，岸也是我——

你一走，整条水就转过身来。

十一

我心头的情人啊，

你无需应答，无需知晓，甚至无需存在。

你只是我朝向光时，身体投出的阴影——

而阴影，正是我一生最柔软的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