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惦念的情人

【一】

雾在黎明之前写下你的名字，我把它折成一只很小的纸鹤，放进左心室。

它扑翅的时候，所有静脉都亮起萤火，像无人知晓的灯塔。

【二】

你是一枚被夏天遗忘的松果，藏在旧书第177页。

我合上书，整座森林就“咔哒”一声关进了我的胸腔。

松针生长，带着微微的疼，像初恋时偷偷把耳机分你一半。

【三】

地铁驶过第三站台，风把广告灯牌吹得猎猎作响。

我看见自己的脸贴在玻璃上，被灯光切成一帧一帧的底片——

每一格都是你不经意的侧影，在晃，在远，在不肯落地的尘埃里。

【四】

傍晚六点，城市把天空熬成稠稠的蜜糖色。

我把手伸进口袋，摸到一枚去年冬天遗落的纽扣。

它仍带着你的体温，像一枚不肯融化的雪，在我掌心偷偷下一场私人的白。

【五】

雨夜，整条街只剩一盏路灯与我对视。

我把伞反折，让雨顺着发梢流进领口——

那是你常用的方式：把潮湿留给自己，把干燥留给告别。

【六】

我学会在人群里反向行走，让肩膀与肩膀交换一场短暂的流亡。

每一次擦肩，都是一次小小的地震，把埋在我肋骨下的地名重新震裂。

那地名只有两个字，却占尽我一生所有的偏旁。

【七】

月亮升到屋顶，像一枚被反复摩挲的银元。

我对着它练习发音，把舌尖抵住上颚，轻轻送出你的名。

声波撞在瓦片上，碎成一只只白蝶，它们飞回我的体内，变成新的沉默。

【八】

邮筒已经生锈，我仍把信投入。

信里没有字，只有一根卷曲的头发。

它会穿越漫长的锈迹、分拣、卡车与雨水，最终抵达你——

当你拆开信封，秋风会替你读出我所有来不及的呼吸。

【九】

雪落无声，我在白茫茫的旷野上写下最后一行：

“愿你一生被温柔典当，而我永远做那个赎不回的人。”

然后我把脚印倒着踩回原点，让世界误以为我从未离开。

只有心脏知道，它曾怎样偷偷亮了一下，又悄悄熄了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