胆剑辞

悬胆为灯，每一滴都是未凝固的琥珀，一直

在青铜的裂缝里醒着，您在柴堆上翻阅月光

坠入越窑深处的一粒星子

炸裂竹简，火起三千丈

也没有褪去的，只有两个字

胆，剑

伤口是唯一，伤口抽芽也是唯一

吞咽的盐粒长成骨刺是一种力量

蛰伏的青铜突然翻身

也是

冰封的刃口咬住春秋的倒影

掷进陶罐的雷声在底部发酵

血脉，仍沿着瓷器的裂纹慢慢攀援

二十年啊

苔藓爬满胆囊，胆囊藏着火种，火种暗淬剑鸣

柴草结痂的地方，被一场又一场的飓风

碾过，碾成万钧大海的重量

忽然拿起自己的肋骨，敲打月光

把吴宫的瓦当打碎

当胆魄都凝成霜露

并与您的掌纹相互拓印

历史在宫阙的影子里折返

从最古老的喉音里取出越调

包括取出的半枚月亮，曾经

灼伤西施的残妆，还在

酒杯里生长，最倔强的眸子

在稽山的水纹里打捞

左上方是太阳，右上方是月亮

站起来，又慢慢躺下

化作风雷雨电，又在风雨雷电中慢慢隐去

二十年啦

风烟灼伤剑光，剑光抖落月光，月光喂凉胆囊

体内豢养的江河，轰然崩溃

锈迹也成为最小的剑，悬垂的苦裂壳时

化作黎明的第一声脆响

剑光，从指尖透出并刹那间燃遍世界

您握紧剑时，历史的刻度上

一粒盐在东海之滨结晶

青锋裂过吴钩，一望无际的星辰

有胆汁就要在历史的河道上摊开

让每一滴都裹着星辰赶路

有青铜就要凿开三千年的月光

让银根向地心深处生长

尝胆非图吴殿月，卧薪为拓禹山功

所有的呐喊都要汇入新鲜的脉搏

一条流淌着三千年的魂啊，三千年的光

您与卧薪者独白，比盐白，也比剑光白

会稽烟雨兮今犹淬

一刃霜青兮照万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