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面镜子

1

容颜在水银的深渊里打印时光

偷来蟾殿三分白，涂抹人间九转霜

光隙，递出月魄的方式，让最逼真的肖像

在里面养着

能接住青丝在镜面的每一道伤痕，接不住

大把大把剥落的时光，见证了面孔的憔悴

喊不出疼，不敢转身

当你离去时，千万个虚空

收藏山河碎

2

嗅觉突破平面的囚笼，尺幅之间

校准深不可测的光年，这向美而生的

青铜契约，不知不觉间

给岁月卸妆

长安有多远，打马走过，被指认的明月

种进瓷釉的泪，要穿越

平仄的驿站，才能使宫阙和姓氏

在镜子里回眸

3

比如荷塘，天地之间，捕获了一支小荷的遥望

千万吨乌云沉于水中，蜻蜓

背负着千倍于自身的光阴，从最精确的对称里

从滑入水镜肌理的梦境里，反射

启示与醒悟

即使脱水的残荷

也给对饮的冬季加分，残荷

是另一种镜子，调整焦距

在历史的河流里，让青铜器沉默

谁能控制岁月的情绪，谁就能逼出历史的韵味

4

一旦，镜中人

有了温度，有了心跳，有了声音

照见君臣演沧桑

水袖翻飞万古妆

第十三个月，就会把一弯新月放在镜面上

磨，月光的齑粉越磨越厚，而夜

越磨越薄，再磨

磨透六朝

于是风生，于是水起，于是

您手上的明镜变为补天石，镜子

出入万重云水山，卷舒千古兴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