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炊烟

1.迎亲人

炊烟，你是蘸着阳光草书的民谣

在稻穗低垂的弧线里，吞吐

由柴草涅槃的晨昏，你攀过

荷锄人弯成问号的脊梁，被日子绷成弓弦

是被鸡鸣稀释的薄雾，还是被暮色拉长的丝线

都悬在月亮的睫毛上，这用风织就的奔跑

提着裙摆，要去吻醒

窗棂上打盹的灯盏吗，你走了三千里

还忍不住回头，你一再地眺望

远道而来的亲人

2.乡村之外

炊烟，你是用汗水和梦淬炼的岁月

抖落一身星霜，抱紧

柴草灼烫的记忆，成为

城市的背景，时间之外

在乡村的牛哞里，你把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听得骨血沸腾，你把田埂的跫音

酿成血脉里的惊雷，你蜷在犁铧的沟壑里

反刍大地的乳名

是二十四节气的脐血

从甲骨文的裂缝到高铁站的霓虹

你始终举着两个字

用雁阵写在云上，乡愁

苍穹深处，那亘古的蓝 

3.童年的记忆

炊烟，你是劈开瓦片的神仙 

从灶神画里飘出，你的触须

时而像新棉，缠住整个天空的蓝

时而似陈茶，绞住农历的腰肢

两千年了，你藏在烟囱里的乳名

只要晚风呼唤一声

就会从竹筛的网眼漏下，溅在

晒谷场的酒窝里

炊烟是祖母的白发，炊烟是胎衣上的朱砂

当蛙鸣掐灭最后一盏萤火

沿着这根会唱歌的脐带，就会轻易地

走回童年

4.相见

炊烟，你是被西风卷起的家书

在回忆那一场相见里

写满腊肉的油渍，井水的颤音

和磨盘碾碎的星光，你蹲在门槛上

数灶膛吐出的方言，多少

被火钳夹住的岁月，多少

卡在烟道里的叹息，多少

闷在灶膛里的咳嗽

被炊烟搬出来，搬成

满天的星星，像闪烁的

米粒，加深了

天空的深度，仰望的深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