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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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曾经的烈山
曾经的炊烟，蜷在山坳里
山民的脚印，在石阶上磨出光
贫穷像藤蔓，缠着每扇木门
日子在石缝里，艰难地抽芽
后来钢钎劈开晨雾
炸响的山石，成了流动的河
石灰粉染白了天空
也染亮了存折上的数字
山民的腰杆，渐渐直起来
如今提及烈山，仍有石头的重量
那些被运走的骨骼
垒进了城市的筋骨
而山的褶皱里，藏着
一代人的汗，和说不尽的
关于奉献的，沉甸甸的记忆
2、烈山余音
石缝还锁着半枚脚印
像山民没说完的话
炊烟曾在谷间结网
如今只剩风，在旧屋基上
一遍遍练习缠绕的形状
饭香早被岁月蒸干
鸡鸣鸭叫嵌进岩石的纹理
成了摸不着的浮雕
喊一声，只有回声撞回来
带着松针的涩，和草叶的凉
现在的热闹交给禽鸟
画眉在枝头清点往事
山雀衔走最后一缕灶烟
那些消失的日常
正化作雾气，悄悄
漫过每道记事儿的石梁
3、烈山新记
炸痕留在断崖的皮肤上
像旧时代的胎记
如今被古木栈道框成风景
风穿过当年的采石场
竟带着草木的清甜
山民们把农具挂进储藏室
钥匙串上的新居门牌号
比山腰的月亮更亮
电梯取代石阶
把日子抬进有暖气的春天
断壁与霓虹隔谷相望
曾经的伤疤长出青苔
成了城市眼角的笑纹
迁居的故事在小区凉亭流传
烈山终于卸下重担
以另一种姿态
守着万家灯火的暖
4、烈山石梯
石梯在脚下蜿蜒，像未写完的信
青草漫过石阶的缝隙
每块石头都驮着年轮
指认曾经的凿痕与足迹
风从谷口来，抖落一身鸟鸣
花香粘在衣襟上
像谁遗落的纽扣
轻轻叩响时光的门
保护牌在阳光下泛着光
山名被郑重地刻进石碑
后代会沿着我们的脚印上来
触摸这些带体温的石头
听见风里，岁月在轻轻应答
5、向烈山
方向盘总在晨光里拐向同一个弧度
车牌号被露水打湿，仍能看清
导航终点闪烁着“烈山”二字
车轮碾过最后一段水泥路时
会下意识放慢速度——
像怕惊醒山脚下沉睡着的传说
游人的鞋跟敲出不同的节奏
运动鞋带系着朝阳，皮鞋尖沾着晚霞
孩子们举着风车奔跑，风从他们腋下钻过
撞在山岩上，碎成满地松涛
有人对着崖壁拍照，镜头里
石头的皱纹里，藏着几代人的张望
它站在地图的褶皱里
不说话，却接住所有奔赴的目光
车轮滚滚是写给它的信
脚步不停是念给它的诗
连风都懂得绕路
在山口打个旋，再轻轻
把这些滚烫的向往，送进
每道刻着岁月的沟壑
6、烈山遗产
山骨立着，撑过几千年晨暮
鸡鸣与炊烟，曾在褶皱里生息
贫穷压弯过脊梁，希望却从未熄灭
直到炸响撕裂沉寂——
十年，钢钎啃出断崖的豁口
有人把命埋进石堆，有人带着伤残
有人的钱袋鼓起来，谷间
总有魂魄在风里喊疼
一纸禁令终于落下
残破的山，成了凝固的叙事
大山的保护牌立在崖边
后代触摸那些炸痕
像触摸先辈的掌纹
山魂未散，在警示里低语：
珍惜这伤痕累累的馈赠
别让呐喊，再惊醒沉睡的石头
7、烈山的蜕变
钢钎的冷痕还嵌在石缝里
当年炸开的豁口，如今长出青苔
风穿过时，总带着些金属的余响
像在复述那场开山的轰鸣
保护牌立在崖脚后
它成了沉默的展品
游人举起相机，框住它的褶皱
没人追问那些崩裂的疼
只惊叹于伤痕里的苍劲
断崖把过去摊开成风景
让后来者看见——
破坏与守护如何共生
就像伤口结疤后
反而成了身体上
最醒目的勋章
2025年10月23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