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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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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5/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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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花夕拾东关街

前段时间参加聊城市美术馆举办的“两河之约,墨韵传承”公益书法培训课,地址在古城一偶。青砖灰瓦的仿古建筑,优雅的学习环境,让笔毫畅游墨海,纸砚相伴左右,我也浸染了些许书香之气。乐此不疲地奔波于开发区与古城之间。每当驾车驶入东关街,我总会把车速减至最底,缓缓地行驶在那条熟悉的再也不能熟悉的老街。唯恐车轮一不小心会压痛她的筋骨,触碰我内心的柔软。这条摸爬滚打,步履蹒跚了六十多年的老街巷,无数次驾车驰过,总是不得尽兴。清秋思乡浓郁,徒步踏入故地。在感受新时代时尚街区的同时去捡拾儿时的足迹。

穿过东关街牌楼西行不到二百米路北,傅斯年陈列馆坐落于此,1993年由傅家祠堂改建而成,记录傅斯年先生一生光耀。左手边有一条流芳百世的“仁义胡同”。胡同源于清朝,千里家书为一墙的故事至今流传。眼前这条仅有五六米远的半截胡同,有一种臂断的疼痛。小时的样貌再次浮现。胡同由东关街向北直通铃铛湖,百米的距离。小时候称铃铛湖为王八坑,至于为什么我说不清原由。胡同内住着周家、曾家、张家、王家、赵家等等十几户人家。儿时无数次穿行于此,去找寻同学玩伴。清晰记得那几间青砖灰瓦的老屋,木质花棂隔窗,应是傅家家庙的旧址。街道居委把没有正式工作的闲散人员召集起来,组建的花圈组在此生产。有位手艺很好的大爷示范教授花圈制作工艺。邻家大嫂就是其中一员。各色的蜡花、纸花、绢花铺满老屋,算是对傅家先人的一种祭奠吧。

傅斯年陈列馆西邻,红柱灰瓦翘檐仿古式大门,上悬黑底金字牌匾《东关民族小学》。2003年更为其名,前为《东关小学》。高大的仿古式教学楼,宽敞明亮的校舍,百年育人的学堂。多少孩子在这里启蒙,多少人的理想在这里扬帆起航。听,校园里书声琅琅歌声悠扬;看,体育场上同学们个个英姿焕发气宇轩昂。三五成群的红领巾,是那刚刚升起的朝阳。驻步观望思绪悠扬,码头上那个扎着一个小歪辫的女孩正欢步在上学路上。跨过东关街,走进那红砖砌成的门垛,钢筋焊制的校门,左转第一排红砖红瓦的教室,坐在了第三排的座位上。聆听老师教诲,珍惜每一节课堂。不会忘记,校办农场,拾驴粪学插秧;不会忘记,校办工厂,使扳钳修弹簧。七年义务教育,那个懵懂女孩转眼成为豆蔻年华的初中生。如今两鬓如霜,回望如同昨往。

站在东关小学大门口南望,找寻东关居委会的痕迹,一个个临街小店让我迷失了方向。可巧一位中年男子正由一锈迹斑驳的铁皮门中走出,紧赶几步上前询问。“你算问着了,这里就是原来的老居委会。”说明来意跟随男子推门而进。水泥和地砖混杂凑合的地面高低不平,一间间建造无序的小屋内,堆满了弃之不用的杂物。曲径通幽可见几根粗大的廊柱,歪扭地顶置着欲倾地房梁,房顶之上铺设的椽梁虽已残破露天,可乃见椽梁用料考究铺设规矩。怎奈老屋岌岌可危满目疮痍,一种隐隐的痛滋生。眼前的一切冲击着视线,让我怎能与原来的景物对接?

那座清朝初年山西商人所建,三进三出的高宅大院。推开宽厚高大的黑漆大门,跨过高高的门槛,青灰色方砖铺地,方方正正的院落。东西厢房建在砌有一尺多高台的地基之上,廊柱顶起前出一刹。正南登三、四层石阶两侧条石收边,台阶之上宽敞的穿堂,东西两侧建有腰房。四梁八柱,椽梁纵横,卯榫相交,木质花棂式门窗,“百年大计”是建造时的初衷。再往里走还有一进院落,向南可通馆驿胡同。

所谓居委会,就是为周边居民解决大事小情排忧解难的街道组织。小时候无数次跟随母亲来此领取各种票证(布票、油票、肉票等等)。记忆闪回到那个傍晚时分,母亲领着我和小妹又去居委会开会。刚开始还觉得新鲜,这里瞧瞧那里看看,时间一长就厌烦了。开起会来又不让小孩子乱说乱动,一会儿功夫就趴在母亲膝盖上睡着了。母亲轻柔地抚摸着我的头,不知过了多久。“闺女快醒醒吧,会开完了,咱回家哩。”月亮翘着嘴角,星辰眨着讥笑的眼睛,看我东一脚西一脚瞌睡着往家走。

初夏时节居委会弄来一些芭蕉扇,一家一把不够分,各家出一人抓阄公平合理。艰巨的任务交给二姐完成。二姐不负众望,美滋滋地摇着一把小号蒲扇凯旋。用着小巧轻便是我们姐妹的最爱。

顺东关街西行不远,路南便是馆驿,轻踏碎瓦铺就的胡同,一帧帧茶社、民宿的招牌相迎,《等风塘》、《陌上》、《破店》等等,别具风格的装饰小有情调。熟悉的老街,同学的故居,渐行渐远的曾经。已找寻不见那几间土坯房的小屋,那里记录着我的启蒙,“a、o、e”的读书声在时光隧道里回响。我寻找着那口老井,它总能让我记起鲁迅先生笔下的“光滑的石井栏”。井水清澈甘甜,滋养着方圆几百户人家。老井由青砖砌成,井口用一块双眼的石板罩着,也叫双眼井,可同时供两人打水。井绳上栓一铁扣,将水筲畔扣住顺入井底,轻轻一扣满满一筲水顺着井绳悠荡上来。年轻时的我也曾来此挑水,石板上的勒痕诉说着它的年纪。可我始终没有找到它的踪迹,它已被填平,一方公厕应是它原来的栖身之地。

馆驿胡同西邻,供销社与商业局隔东关街对望。“七部”依偎在供销社旁。何为“七部”?即第七副食门市部。姥爷曾经工作过的地方。“七部”对过还有一不小的理发店,整日灯火通明热气蒸腾。四、五个理发员手不识闲,照应着顾客。看理发、修面后的顾客个个容光焕发神采飞扬,与来时判若两人。理发店后面是蔡叔的故居。

漫步东关街细数着曾经过往,路南的衡器店依稀还在那里,货架上挂满各种材质、规格大小不一的杆称。一称一坨一平衡,关键取决定盘星。一人一杆心中称,道义利益自平衡。看着西邻一方药店的位置,搜索着记忆中药材收购门市部踪迹。夏天围着运河沿捡拾蝉蜕,草棵里,大树上无一漏检。抱着老大一包神仙皮,去药材收购门市部换回来两毛钱。对了,左手边的小门内曾住过我的挚友,长长的胡同,住着三五人家。

“一宅”民宿装修独特。碎石铺地竹林秀色,错落有致的小院,“一片树叶的故事”在一扇透明玻璃门上演绎,总能让人想起诗与远方。仔细辨认这应是丁家老宅所在。丁家祖上可谓光耀,明朝朱棣所赐丁家坑的故事讲述至今。

一个接一个的临街店铺让人目不暇接,“老职工俱乐部”的大门依然还在那里,只是已非昨日。“亚朵轻居酒店”的招牌赫然醒目,进得门来左边特色小吃,右边亚朵酒店,原来的职工灯光球场变成了停车场。难寻老职工工会的模样。脑海里还原旧貌。灯光球场上正在进行一场激烈的篮球角逐,观众、球员个个群情激昂,欢呼声,哨笛声、鼓掌声此起彼伏。还有那个红砖砌成的职工礼堂,里面摆满了一排排联椅,每张联椅靠背上都用白瓷釉写有五个号码,一个号码是一个座号,若是五个大人坐上去,会把联椅塞得满满当当。还好那时的人都比较骨感瘦美。舞台上挂着好大一块白色荧幕。没有放映棚,放映机就支在礼堂中间联椅的夹缝中,放映员每放完一盘映带,需开灯更换。人们也趁此活动一下方便方便。职工礼堂改造成的职工影院虽然简陋,却是当时聊城屈指可数的几家影剧院(《聊城影剧院》、《红星影院》和《新华剧院》)之一。亦是我儿时心目中的大剧场。我曾在此喜过悲过。记得看朝鲜电影《卖花姑娘》,影片中女主人公花妮、顺姬悲惨的命运,让我哭地稀里哗啦。礼堂地面是平地,没有斜坡或错层。记得有一次,我的座位坐在了后面的联椅上,这下可就惨了,前面满是人头攒动,根本就看不见电影。一场电影只好站起来或蹲在联椅上看,就是不能坐下来好好得看。实在累了就坐一会儿,透过稠密的人头在夹缝中瞅一瞅,或坐在大人腿上看一会儿。好在“职工影剧院”后来进行了返修,2021年被列为聊城市保护文物保留下来。依稀听见《红孩子》、《向阳院的故事》、《冰山上来客》、《现代京剧样板戏》等等电影在此播放的音律。我仿佛看到,一队队红领巾正高唱着《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由东关小学出发,前往《职工影院》去观看《闪闪的红星》。潘东子的形象又激励了多少幼小的心灵,励志成为共产主义接班人。

走出职工大门西行远处飘来诱人的早餐香,八批馃子、烧饼油条、清穿丸子、豆腐脑、胡辣汤、馄饨、甜沫、热豆浆。哈哈,一套下来有点像相声里的贯口。这是驴市口的聊城名吃,舌尖上的东昌味道。父亲健在时,驴市口的八批馃子、花生米是他的最爱。每每父亲早上把八批馃子买回家,就吆喝他的孩子们快点起床,“八批买来啦,焦酥喷香,起地晚的,就没有了。”八批馃子需趁热吃,一凉下来就软绵不好吃了。一听八批馃子我们姊妹个个神速到位。有时去驴市口买来花生米,父亲总是就着花生米小酌几杯。

走进驴市口一家早餐店,烧饼夹八批,再来碗甜沫。慢慢用来,总想品出曾经几十年的味道,情深处意尤浓,父亲已走了二十多年。

朝花夕拾东关街 ,漫步这条氤氲了千年烟火的古街巷,每迈一步,每观一处,无不都是曾经过往,它像一根琴弦悬挂在我心上,轻轻一碰就会思绪悠长。

   甲辰年冬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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