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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砺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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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座甜了千年的城(组诗)
一只橘子的远嫁
流水线上,饱满的爱情
被千挑与万选
换掉橙黄色土衣裳
和众姐妹一起。经过查验、清洗、分瓣
一列列不锈钢传输带
仿若流放的长长火车
忍受籽与身的分离,肉和灵的洗礼
在急遽翻滚的清水中,一层层褪净
与故乡最后牵连的白色囊衣
——这繁琐的仪式令人昏眩。有旁人
替你不平:经历那么多流水的拷问
痛与别离,才能
成为别人嘴里的甜蜜
而你竟泰然整理嫁衣
一只橘子漂洋过海,就像老家幺妹
正离开我,怀揣古老甜蜜的契约
一座甜了千年的城
掰开手指头,算算
我已知天命的身体里储藏了多少
糖和贡嘎山陈年的积雪
而江南黄岩的的肌肤上
一种甜,与暖
被初冬的阳光肆意涂抹——
在澄江两岸的翠绿枝头
在一罐食品公司的流水线上
在共富工坊五彩斑斓的草帽里
在无人机拍摄的官河古道
浣衣妇人的微笑和宋韵千年的潺潺水流
这座城市的甜,随处可见,随手可摘
你看:海南的黎族小伙,新疆的俊哥
骑匹飞机,鞭抽高铁,急切赶来
一辆卡通小火车,载着天南海北的人游过
那些黝黑泥土,那些刚刚
生产完,又孕育下一个希望的田畴
而名人馆和博物馆里,战马、锄头、油灯
农药箱和弄潮的科研人员
告诉我——黄岩之所以甜的
全部秘密
初冬的橘子园
一个个高挂枝头的欲望
似要挤破栅栏,朝你涌来
这些橙黄色灯笼,可否
照亮——你犹疑的眼神,脚步踉跄
仿佛遵循某种古老的盟誓
当橘花的清香,穿透霜的包围圈
日子的甘甜与饱满,触手可及
而你,早已被清规
和戒律圈养。你不敢
走进那些带刺的微笑,你认定
那层糖衣之下,会是炮弹。甚至宁愿
那些浆果掉在地上
给鸟雀们作为过冬的食粮
你终究不敢动手采摘啊
你担心,远处摄像头如蛇一样
猛扑过来,咬你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