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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锦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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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3/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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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戒指

一场春雨过后,屋后的李树开花了,细碎的白花缀满枝头,像极了母亲别在衣襟上的那一朵。

从窗口照进来的阳光,温暖地洒在母亲生前用过的梳妆台上。我轻轻拉开抽屉,取出那个陈旧的针线盒,这是母亲留下的针线盒。樟木做的盒身油漆已经脱落,裸露着褐红的原木本色,却依然散发着淡淡的樟木香。在一堆码得整整齐齐的各色线团、布条中,最引人注意的是那个泛着光的铜顶针。上面的小坑已经被顶得闪着铜黄色的光,现在或许是很久没用了的缘故,顶针铜箍的边缘生了细小的靛青色铜锈。那把磨得发亮的剪刀,安静地卧在盒子的边上,剪刀把上的包浆闪着幽幽的暗光。

记得从我记事的时候起,就看到母亲的手指上时常戴着这枚铜顶针,那时我以为这就是母亲的戒指。

空闲时,母亲总爱坐在门前的苦楝树下做针线,阳光从屋后的山顶上斜斜地照下来,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针线盒就放在她的脚边。母亲灵巧的手上下翻飞,穿针引线,不一会功夫那破了洞的衣服就完好如初了。

小时候家里生活比较拮据,一件衣服从我开始,穿短了就传给弟弟,弟弟穿短了就传给妹妹。孩提时调皮好玩,衣服总会有脱线破烂的,母亲就会将破损的地方缝补好,若是不合身,母亲还得改。尤其是传给妹妹时,母亲得把衣服改成适合女孩子穿的衣服。为了让妹妹穿得更好看一些,母亲会用各种颜色的布头拼成一朵朵好看的小花,然后缝在衣服上,就变成了一件漂亮的花衣裳,妹妹很是喜欢。这时,我会觉得母亲手指上戴的这个戒指很神奇,很了不起。

那时,我常常趴在母亲的膝头,看她把破了的衣裳翻来覆去地缝补,母亲的针线活很精致,针脚细密得几乎看不见,针线曲直有度,好像是用尺子量过似的,我和弟妹们穿着母亲缝补的衣服,别人根本看不出是缝补过的衣服。

"妈,这件衣服都补了好多次了,买件新的吧。"我仰起脸说。母亲总是笑着摇摇头:"补补还能穿,省下的钱给你买书本。"她的手指被针扎得满是茧子,却依然灵巧地在布料间穿梭。有时我半夜醒来,还能看见她在油灯下缝补,昏黄的灯光里,她微伛的身影显得那样形单影只。

去年三月,一个下着细雨的夜晚,母亲走了。在整理遗物时,我在她的衣柜底发现了这个针线盒。里面的线团依然整齐地排列着,那枚戴在母亲手指上近半个世纪的顶针,静静地安卧在针线盒中,仿佛在永远地等待着。只是再也没有人会用它来缝补衣服了。我摩挲着顶针上细密的小坑,仿佛还能感受到母亲手指的温度。

如今每当我打开这个针线盒,就好像看见母亲坐在门槛上的身影。阳光依旧,李花依旧,只是那个为我缝补衣服的人,已经不在了。我轻轻抚摸着盒子里那些未曾用完的线团,心底忽然涌起一股暖流,在全身漫溢开来。母亲的爱就像这些细细的线,看似简单平凡,却织就了我生命中最温暖的底色。

一阵微风吹来,窗外的李花纷纷扬扬地落下,像一场无声的雪。我合上针线盒,将它轻轻放回抽屉。母亲虽然不在了,但她的爱永远缝在我的记忆里,一针一线,细密而又绵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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