泊里牛车河

相约武汉东，周末去团风。团风看什么？泊里牛车河。前一句是团风县的文旅宣传语，后一句则是我的心中所想。早就听说，这座由人力匠心铸就的人工水库，像镶嵌在鄂东大地上的一颗明珠，在岁月长河中静静闪耀。

正好，作家梅赞兄早就想到牛车河逛逛。于是，我真心实意地向其发出邀请。他一听，立刻爽快回应：“行啊行啊，啥时候去？”我赶忙接话：“择日不如撞日，那就后天。”就这样，5月27日这天，一个晴朗的日子，我们四个人分别从武汉和黄州出发，怀揣着对自然风光与人文底蕴相互交融之景的向往，踏上了前往黄冈团风县总路咀镇牛车河水库的行程，去揭开那神秘而迷人的面纱。

车开到库区后，停在了水库边上。抬眼一看，眼前是一片宽阔的水域。可能是因为今年雨水不多，湖面上露出了一块块小礁滩，星星点点地散布着。水面如同一面超大的镜子，把湛蓝的天空和悠悠飘动的白云都倒映了出来。微风轻轻一吹，水面就泛起层层涟漪，光影在水面上跳动，成千上万的细碎银鳞在闪闪发光。

牛车河水库四周被青山环抱，植被郁郁葱葱，生机盎然。嫩绿的青草与五彩斑斓的野花交织在一起，为这片土地增添了几分斑斓色彩。它们的倒影在水中轻轻摇曳，与波光粼粼的水面交相辉映，构成了一幅灵动鲜活的山水画卷。我们四人沿着水库栈道缓缓前行，边走边聊。彩斌兄说：“如果是春天来的话，你可以闻到青草的芬芳和鲜花的清香，人感觉真的很舒服。”四位同行者，有三位是在牛车河水库边长大的，如今虽在外地工作，但对当年建设水库的艰辛历程记忆犹新。漫步在库区的小路上，脚下的泥土带着湿润的气息，仿佛能让人穿越时空，感受到当年人们修筑水库时挥汗如雨的场景。

我们继续往前走，来到了一处地势较高的地方。站在这儿放眼望去，整个牛车河水库的美景一览无余。水库弯弯曲曲的，就像一条巨大的东方龙，盘踞在这片土地之上。周围的山一座连着一座，起伏不断，满眼都是翠绿的颜色。山和水相互映衬，显得格外和谐美好。山的轮廓在云雾里隐隐约约，透出一种朦胧的美，就像是一幅水墨画，让人看着看着就入了迷。梅赞兄站在旁边，望着眼前的景色，忍不住感叹：“这大自然的神奇造化和人类的智慧成果融合在一起，实在太让人惊叹了！”

《黄冈县志》（团风县牛车河水库原属黄冈县）记载，牛车河水库坐落于本县东北方向，地处杨泗坳和马鞍山这两处地点之间。水库的主坝修建在牛车河上游的蜂子垴与豹子垴河段之间。该河段的河床海拔是51.8米，主坝长度达462米，坝顶的海拔高程为75.8米，坝顶宽度是6米。主坝的坝心采用的是粘土心墙结构，其底部宽度为10.6米，顶部宽度3米，高度为23.1米。

据当地村民回忆：“当年建设牛车河水库，没有推土机，就用锄头挖；没有起重机，就用麻绳拉。”一位中年妇女说：“我娘那时怀着我弟弟，还坚持给工地上送饭。有一回下大雨，山路泥泞，她摔了好几跤，饭篮里的红薯掉得只剩一个，可她硬是咬着牙把饭送到了工地。”当时工地上的艰辛远超想象。寒冬腊月，农人们的手脚冻得失去知觉，就用辣椒水搓一搓继续干活；盛夏酷暑，不少人中暑晕倒，醒来后喝碗凉水又回到岗位。有个叫王大勇的小伙子，为了赶工期，连续三天三夜没合眼，最后累倒在工地上，醒来第一句话还是：“土石堆好了没？莫耽误了进度。”

在修建大坝的关键时期，还发生了一件惊心动魄的事。一天夜里，突然下起了暴雨，刚筑起一半的大坝有溃堤的危险。参与个库的人举着火把、打着灯笼冲向工地，在齐腰深的泥水里用沙袋加固大坝，一直奋战到天亮，终于化险为夷。就这样，靠着全县人的齐心协力，自1958年10月动工兴建，至1959年完成，库内开始蓄水，总库容6700万立方米，兴利库容2610万立方米，实际灌溉面积12.5万亩。

《黄冈县志》里还有这样的记载：当年为了修建牛车河水库，库区内的百姓付出了巨大牺牲。当时，经堂坳、烈马回头、东岳庙、南桥、白坳、胡家畈等20多个村庄被淹没，4607间房屋被拆迁，1036户、4383人需要搬迁，还有7186亩田地被淹。国家为这项工程投资了265.4万元。水库在1964年开始供水用于灌溉。水库有一条干渠，连接着15条支渠，总长110公里；还有9条斗渠，总长53.5公里。通过这些干支渠道，把广嗣庵、操家冲、刘家冲、傅河二库、回龙山一库、二库、芦家润、烽火山、幸福等中、小型水库串联起来，形成了一个“长藤结瓜”式的灌溉网络，专门用来调节农田供水。这个网络能灌溉总路咀、马曹庙、回龙山、陶店、王家店、上巴河等地的农田。

水库主坝刚开始修建的时候，河床没有抽槽填粘土进行截流。主坝建成后，坝基出现了漏水情况，漏水量在每秒0.1到0.7立方米之间。为了解决这个隐患，1964年，在坝内脚宽50米的范围内，用船运来了6万立方米的粘土进行内部修补；还在坝外修了一个2米高、60米宽的平台，进行外部压重，这样一来，渗漏量下降到了每秒0.036立方米。不过，1978年在坝身钻孔进行帷幕灌浆防渗，花了5万元却没有效果。到了1979年冬天，趁着大旱水库水位低，在内坝迎水坡脚重新抽槽截流，修建粘土斜墙一直到坝顶，这才彻底解决了这个隐患。

1983年，水库原来的溢洪道消力池部分被冲毁，县人民政府决定实施扩大主坝和改建溢洪道的工程计划，当年冬天就动工了。从1984年到1985年，全县调集了1.5万民工，完成了主坝、副坝的修建以及白坳出口高管改建的任务。对于主坝东头地势低的问题，采取了接长出口管道、升高进口竖井的办法进行处理。改建工程全部完成后，主坝比原来增高了4.2米，实际高度达到28.2米，坝顶海拔高程为80米，顶宽还是6米，副坝也相应增高了。改建后，水库总库容达到9060万立方米，兴利库容6164万立方米，灌溉能力提高了近2倍。

从水库新建、配套设施建设、整险加固、改渠到扩建，总共完成了460万立方米的土石方，424万个标准工日，国家一共投资了557万元。

从小生活在库区周边的彩斌兄说，库区当地有着独具特色的民俗文化。每年到了农历新年，村里都会举办热闹喜庆的舞龙灯活动。几十个人举着色彩绚丽、造型威风的龙灯，穿梭在大街小巷。现场锣鼓敲得震天响，鞭炮也噼里啪啦放个不停。龙灯走到哪家门口，那家人就会摆上供品，祈求新的一年里风调雨顺，庄稼能有好收成。舞龙的队伍还会表演“盘龙”“游龙”这些精彩的动作，围观的群众看得直叫好，喝彩声一阵接着一阵。

到了端午节，除了大家都熟悉的包粽子习俗，这里还有特别的“龙舟祭祀”仪式。村民们会提前把龙舟装饰得焕然一新，在龙头和龙尾系上红绸，摆上祭品。祭祀的时候，由村里德高望重的长者来主持，他会诵读祭文，祈求河神保佑大家平平安安。祭祀仪式结束后，激烈的龙舟竞渡就正式开始了。选手们喊着整齐的号子，使劲划着船桨，水面上溅起高高的浪花，场面特别壮观。

当地的手工艺也很有特色。竹编技艺在这里一代一代传了下来，村民们手很巧，能把柔韧的竹条编成各种精美的生活用品和工艺品，像竹篮、竹筐、竹椅这些，既实用又好看。还有传统的木雕工艺，工匠们在木头上雕出花鸟鱼虫、神话传说里的场景，每一件作品都活灵活现的，饱含着村民们对美好生活的期盼。

午后，阳光铺在水面上，波光粼粼，一片金黄。我们沿着岸边慢慢走着，时不时惊起几只藏在芦苇丛里的水鸟，它们扑棱着翅膀飞向天空，在空中盘旋一小会儿，就朝着远方飞走了。站在这一大片开阔的水面上，四周安静极了，只能听到风声和水声。置身于这样的环境里，我突然就想起了《瓦尔登湖》里描述的那种宁静氛围，心也随之一下子就沉静下来了，整个人前所未有的放松。我闭上眼睛，任由微风轻轻拂过脸颊，恍惚间感觉自己仿佛和这片山水融为了一体，尘世里那些喧嚣吵闹和纷纷扰扰的烦恼，全都被我抛到了九霄云外。

我们恋恋不舍地踏上回家的路。回头再看牛车河水库，在灿烂阳光的照耀下，它显得更加迷人了。这次探访，那如画的美景、热情淳朴的村民、水库波澜壮阔的修筑历史，还有丰富多彩的民俗文化，都像刻在心里一样，成了我们最珍贵的回忆。

2025年5月28日（星期三）写于黄鹤楼陋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