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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先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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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09/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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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砺刃磨子潭

1946年夏,大别山风卷硝烟,三十万国民党军压境中原。停战墨迹未干,内战炮火已燃。中原军区数万将士陷入绝境,掩护主力西进并自行突围的重任,落在“皮旅”肩上。旅长皮定均、政委徐子荣率七千战士,直面生死抉择。

清风岭壁立似削,磨子潭水急如流,每一步都浸染热血。这不是转移,而是以弱抗强的殊死博弈,是信念与意志的极限考验。他们以声东击西牵制强敌,以向死而生冲破封锁,二十四天转战两千里,在中原突围史诗中刻下浓墨重彩。

砺刃未试,清风已寒。属于皮旅的突围之战,从这里拉开了序幕。

(一)

1946年6月的大别山腹地,闷热的空气里混杂着泥土与竹叶的气息,连蝉鸣都透着股有气无力的烦躁。皮旅驻地的竹林深处,一间临时搭建的草棚里,马灯的光晕在粗糙的木桌上投下晃动的影子,皮定均正俯身盯着摊开的地图,指节因用力按压纸页而微微发白。

地图上,密密麻麻的红蓝色标记像蛛网般交织——红色代表着中原军区的兵力部署,而蓝色的圆点则如潮水般环绕在四周,那是国民党三十万大军的包围圈。“三天!”皮定均低声重复着电报里的核心指令,声音沙哑却坚定,“我们要在这里,给主力争取三天时间。”

草棚的门被轻轻推开,徐子荣掀着帘子走进来,身上还带着外面的热气。他将手里的搪瓷缸放在桌上,缸沿沾着几片茶叶:“老皮,各营的防御工事基本加固好了,弹药也清点完毕,就是粮食……只够支撑五天。”

皮定均直起身,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他看向徐子荣,这位与自己搭档多年的政委,脸上总是带着温和却坚毅的神色。“粮食的事,先想办法凑,实在不行,就挖野菜、找野果。”他顿了顿,目光重新落回地图,“主力后天凌晨出发,我们要在西侧摆出强攻的架势,把敌人的注意力全吸引过来。等主力越过平汉路,我们再掉头向东,从敌人的夹缝里冲出去。”

徐子荣点头应下:“我已经让郭林祥去各营做动员了,战士们的士气都很高,没有孬种。”正说着,草棚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作战参谋举着电报跑进来:“旅长、政委,中央来电,确认主力突围路线不变,让我们务必拖住敌人。”

皮定均接过电报,借着灯光快速扫过,随即重重拍在桌上:“通知各营干部,十分钟后开紧急会议!”

营地里,此时正弥漫着一种紧张又有序的氛围。战士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有的在擦拭步枪,枪膛被擦得锃亮;有的在捆扎背包,将为数不多的衣物和干粮仔细收好;还有的在检查手榴弹的引信,确保关键时刻能顺利引爆。

一营的战壕边,新兵李二柱正笨拙地摆弄着手里的步枪。这枪还是老兵传下来的,枪身带着明显的磨损痕迹,握在手里却沉甸甸的。他来自附近的村庄,半个月前才刚刚入伍,连枪栓都还没完全摸熟。听到远处传来的集合号声,他手忙脚乱地想把枪背到肩上,却不小心让枪托砸到了腿,疼得他龇牙咧嘴。

“慢点,急什么。”一只粗糙的大手伸过来,稳稳扶住了枪身。李二柱抬头一看,是班长王春生。王春生年过三十,脸上刻着风霜的痕迹,左手上还留着长征时被冻伤的疤痕。他参军十几年,从红军到解放军,打过的仗数都数不清。

“班长,我……我总背不好。”李二柱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脸颊涨得通红。

王春生笑了笑,手把手地教他调整背带:“枪是战士的命,得跟身体合为一体。你看,这样一拉,再一扣,就稳当了。”他一边示范,一边低声说,“待会儿开会,估计要有大任务了。别怕,跟着我,子弹绕着走。”

李二柱用力点头,心里却还是七上八下的。他看着身边的老兵们,每个人脸上都没什么表情,可眼神里的坚定却让他稍稍安定了些。

干部会议在另一间草棚里召开。皮定均站在地图前,目光扫过在场的营连干部:“情况大家都清楚了,国民党要打内战,三十万人围着我们中原军区。中央命令我们旅担任掩护任务,主力后天凌晨向西突围,我们要在西侧阵地死死顶住敌人,至少守三天。”

话音刚落,底下立刻响起一片压抑的议论声。谁都知道,掩护任务意味着要直面敌人的主力进攻,九死一生。

“旅长,你就说怎么打吧!”一营营长赵崇德猛地站起来,他的左臂还缠着绷带,那是上个月反扫荡时留下的伤,“我们一营保证守到最后一个人!”

赵崇德的话像一颗石子投入水中,其他营干部也纷纷表态:“我们二营也没问题!”“三营随时待命!”

皮定均抬手示意大家安静:“我知道这任务难,但主力的安全就是我们的命。三天后,不管付出多大代价,我们都要向东突围,去华中解放区。”他指向地图上的一处山岭,“这里是清风岭,是我们向东突围的必经之路,地势险要,估计会有敌人设防。方升普,你带侦察连明天先去探探路。”

副旅官方升普立刻起身领命:“是!保证完成任务!”

会议结束时,天已经黑透了。雨点终于冲破了闷热的云层,“噼里啪啦”地砸在竹叶上。李二柱躺在草铺里,听着外面的雨声,翻来覆去睡不着。王春生看出了他的不安,凑过来低声说:“是不是怕了?”

李二柱没敢隐瞒,点了点头:“班长,我怕自己拖后腿,也怕……”他没敢说下去,怕说出来会被当成胆小鬼。

王春生拍了拍他的肩膀:“第一次上战场,谁都怕。我当年第一次打仗,腿都吓软了,还尿了裤子呢。”他笑了笑,语气里带着坦诚,“但你记住,我们不是为了自己打仗,是为了家里的爹娘,为了地里的庄稼,为了不让敌人欺负咱们老百姓。只要想明白这点,就什么都不怕了。”

李二柱看着王春生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那双眼睛里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他想起了村里被国民党军抢走的粮食,想起了被打伤的邻居大爷,心里的恐惧渐渐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取代。

深夜,雨还在下。皮定均和徐子荣站在草棚外,看着营地里此起彼伏的鼾声,还有偶尔传来的梦话。“老徐,你说我们能走出去吗?”皮定均突然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徐子荣望着远处漆黑的山峦:“一定能。只要队伍还在,只要信念还在,就没有闯不过的难关。”

雨点打在他们的肩上,冰凉刺骨,可两人的心里,却都燃着一团火。这团火,将照亮接下来布满荆棘的突围之路,也将支撑着这支队伍,在清风岭、磨子潭的硝烟中,杀出一条血路。

(二)

第二天清晨,雨停了,空气里弥漫着湿润的泥土气息。主力部队按照计划,悄悄向西侧转移,营地里只留下少量兵力虚张声势。而皮旅则在西侧阵地摆开了架势,重机枪、迫击炮都架在了最显眼的位置,故意暴露给敌人的侦察兵。

赵崇德带着一营守在最前沿的阵地。战壕挖得很深,战士们躲在里面,密切注视着对面的敌人阵地。李二柱趴在王春生身边,手里紧紧攥着步枪,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远处的山头上,隐约能看到敌人的哨兵在来回走动。

“注意隐蔽,别露头。”王春生低声提醒道,“敌人的望远镜看得远,别给他们当靶子。”

李二柱赶紧把头埋低了些,只露出一双眼睛。他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地响,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上午十点左右,敌人的炮火突然响了起来。炮弹“嗖嗖”地从头顶飞过,落在阵地前的空地上,掀起漫天的泥土和碎石。“轰隆”一声巨响,离李二柱不远处的一个掩体被炮弹击中,瞬间塌了下去,里面的两名战士来不及躲闪,直接被埋在了下面。

“快救人!”赵崇德大喊着,率先冲了过去。战士们纷纷从战壕里跃出,用手疯狂地刨着泥土。李二柱也想冲过去,却被王春生拉住了:“别去!敌人的炮火还没停,太危险了!”

话音刚落,又是几颗炮弹落了下来,离他们只有十几米远。李二柱吓得赶紧趴在地上,双手抱住头,耳朵里嗡嗡作响,什么都听不见了。等他缓过神来,才发现王春生正趴在他身上,用身体护着他。

“班长!你没事吧?”李二柱急忙问道。

王春生摇了摇头,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没事,皮糙肉厚,炮弹炸不着。”他看向那些被埋的战士,眼神里满是悲痛,“别愣着了,敌人要冲锋了,准备战斗!”

果然,敌人的炮火停了之后,密密麻麻的敌军士兵从对面的阵地冲了过来,嘴里喊着刺耳的口号。“打!”赵崇德大喊一声,重机枪率先开火,“哒哒哒”的枪声瞬间响彻阵地。

战士们纷纷扣动扳机,子弹像雨点一样射向敌人。李二柱学着王春生的样子,瞄准一个冲在前面的敌人,用力扣下了扳机。“砰”的一声,子弹不知道飞到了哪里,敌人依旧在往前冲。

“别急,瞄准了再打。”王春生一边射击,一边指导他,“看清楚敌人的胸口,三点一线,稳着点。”

李二柱深吸一口气,重新瞄准。这一次,他屏住呼吸,稳稳地扣下扳机。只见那个敌人晃了一下,倒在了地上。“中了!班长,我打中了!”李二柱激动地大喊。

“好样的!继续打!”王春生笑着说。

敌人的冲锋一波接着一波,战士们的子弹很快就打光了。“用手榴弹!”赵崇德大喊着,率先扔出一颗手榴弹。手榴弹在敌人中间爆炸,炸倒了一大片。

李二柱也跟着扔出了手榴弹,虽然扔得不远,但也起到了一定的威慑作用。战斗持续了整整一个上午,敌人发起了五次冲锋,都被一营顽强地打了回去。阵地前,躺满了敌人的尸体,而一营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不少战士都负了伤。

中午,敌人暂时停止了进攻。赵崇德趁着间隙,来到各个战壕里查看情况。当他看到李二柱时,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子,打得不错,有进步。”

李二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心里却充满了成就感。他终于不再是那个只会害怕的新兵了,他也能像老兵一样打仗了。

而此时,皮旅的主力部队正趁着敌人被西侧阵地牵制的机会,悄悄向东南方向转移。徐子荣走在队伍中间,不断给战士们打气:“同志们,再坚持一下,只要我们绕过敌人的封锁线,就能离华中解放区更近一步了。”

战士们的脚步虽然沉重,但每个人的眼神都很坚定。他们知道,西侧阵地的战友们正在为他们流血牺牲,他们不能辜负战友们的付出。

傍晚时分,侦察兵回来报告:“旅长、政委,敌人的主力都被吸引到西侧阵地了,东南方向的防御很薄弱。”

皮定均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好!命令队伍加快速度,趁着夜色,尽快通过敌人的封锁线。”

队伍继续前进,夜色越来越浓,山路也越来越难走。战士们互相搀扶着,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李二柱跟着王春生,走在队伍的中间。他的脚已经磨起了水泡,每走一步都钻心地疼,可他不敢出声,怕拖慢队伍的速度。

王春生看出了他的难受,从背包里拿出一块布,递给了他:“把布缠在脚上,能好点。”

李二柱接过布,感激地看了王春生一眼,赶紧缠在了脚上。果然,疼痛感减轻了不少。

就在队伍快要通过封锁线时,突然传来了一阵枪声。“不好!遇到敌人的巡逻队了!”前面的战士大喊道。

皮定均立刻下令:“三营负责掩护,其他部队快速通过!”

三营的战士们立刻展开战斗,与敌人的巡逻队交上了火。枪声打破了夜色的宁静,子弹在黑暗中穿梭。李二柱跟着队伍,快速地向前跑。他能听到身边的战士们在大喊,能听到子弹飞过的“嗖嗖”声,可他不敢回头,只能拼命地往前跑。

经过半个多小时的激战,三营终于打退了敌人的巡逻队,队伍顺利通过了封锁线。当战士们停下来休整时,每个人都累得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

皮定均看着身边的战士们,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同志们,我们成功骗过了敌人,迈出了突围的第一步。但后面的路还很长,我们不能掉以轻心。”

徐子荣也说道:“大家抓紧时间休息,吃点东西,补充点体力。明天,我们还要继续赶路。”

李二柱靠在一棵大树上,拿出怀里的干粮,慢慢嚼着。他看着天上的星星,心里充满了希望。他知道,只要跟着队伍,跟着旅长和政委,他们一定能成功突围,到达华中解放区。

(三)

队伍在山林里行进了两天,一路上避开了敌人的多支巡逻队,总体还算顺利。这天中午,侦察兵匆匆跑了回来,脸色有些凝重:“旅长、政委,前面的清风岭被国民党军一个团占据了,他们在山顶修筑了碉堡和战壕,防守很严密。”

皮定均立刻停下脚步,让参谋拿出地图。地图上显示,清风岭海拔不足千米,但山势陡峭,只有一条羊肠小道可以通行,是名副其实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地。“看来,这清风岭是绕不过去了。”皮定均皱着眉头说道。

徐子荣也凑过来看地图:“敌人占据了有利地形,硬攻肯定会付出很大的代价。我们得想个办法,尽量减少伤亡。”

方升普说道:“旅长,我带几个人去摸一下敌人的情况,看看他们的防御漏洞在哪里。”

皮定均点了点头:“好,注意安全,快去快回。”

方升普带着几名侦察兵,悄悄地向清风岭摸去。剩下的战士们则在附近的树林里休整,等待消息。李二柱和王春生坐在一棵大树下,吃着干粮。

“班长,你说我们能攻下清风岭吗?”李二柱问道,心里有些担心。

王春生看了看远处的清风岭,说道:“肯定能!旅长足智多谋,一定能想出好办法。我们只要听命令,好好打仗就行了。”

过了大约两个小时,方升普回来了。他脸上带着疲惫,但眼神很坚定:“旅长,敌人的主力都集中在正面的小道上,碉堡里架着重机枪,火力很猛。但他们的后侧防守比较薄弱,只有几个哨兵在巡逻,而且后侧有一条山涧,可以绕到山顶。”

皮定均听完,立刻召集营干部开会。“敌人正面火力强,后侧防守弱,我们就采用声东击西的战术。”皮定均指着地图说道,“赵崇德,你带一营从正面佯攻,吸引敌人的火力;方升普,你带二营从后侧的山涧绕过去,偷袭敌人的阵地;三营作为预备队,随时准备接应。”

“是!”赵崇德和方升普齐声领命。

会议结束后,战士们立刻行动起来。赵崇德带着一营,向清风岭的正面阵地进发。李二柱和王春生都在一营,他们扛着步枪,跟着队伍往前走。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清风岭的山脚下。山顶的碉堡清晰可见,黑洞洞的枪口对着山下,让人不寒而栗。赵崇德命令战士们隐蔽起来,等待进攻的命令。

李二柱趴在草丛里,看着山顶的敌人,心里又开始紧张起来。王春生拍了拍他的肩膀:“别紧张,待会儿听我的命令,让你打你再打。”

就在这时,山下的村庄里传来了一阵骚动。李二柱抬头一看,只见几个老乡提着篮子,向他们走了过来。为首的是一位老大娘,她看到战士们,立刻说道:“同志们,我们是山下村庄的,听说你们要打山上的敌人,特地给你们送点粮食和草鞋。”

老乡们把篮子里的红薯、窝头和草鞋递给战士们,眼里满是期盼。“同志们,山上的敌人太坏了,抢了我们的粮食,还打伤了我们的人。你们一定要打走他们,替我们报仇!”一位大爷激动地说道。

赵崇德接过老乡们递来的粮食,感动地说:“谢谢乡亲们!你们放心,我们一定能打走敌人,还你们一个太平!”他从口袋里掏出两块银元,递给老大娘,“大娘,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您收下。”

老大娘连忙摆手:“同志,我们不能要你们的钱。你们为我们打仗,我们给你们送点东西是应该的。”

推让了半天,老大娘还是没收下银元。老乡们走后,赵崇德把粮食分给战士们。李二柱拿着老乡送来的红薯,心里暖暖的。他想起了王春生说的话,他们是为了老百姓打仗,只要有老百姓的支持,他们就一定能打赢。

下午三点,进攻的号角吹响了。“同志们,冲啊!”赵崇德大喊一声,率先从草丛里跃出,向山顶冲去。

战士们纷纷跟着冲了上去,步枪和手榴弹不停地向山顶的敌人发起攻击。山顶的敌人立刻还击,重机枪“哒哒哒”地响着,子弹像雨点一样扫下来,打在石头上溅起火星,碎石屑噼里啪啦砸在战士们身上。

“注意找掩体!别直着往上冲!”王春生拉着李二柱躲到一块巨石后,刚趴下,一颗子弹就擦着石头飞了过去,在地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弹痕。

李二柱吓得心脏狂跳,看着前面冲锋的战士一个个倒下,眼泪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班长,好多同志……”

“这就是打仗!”王春生的声音带着沙哑,却异常坚定,“现在不是哭的时候,拿起枪,瞄准敌人的机枪位!”他说着,从腰间摸出一颗手榴弹,“等会儿我喊‘扔’,你就跟着我一起扔,把他们的火力压下去!”

李二柱用力点头,擦干眼泪,紧紧攥住手里的手榴弹。此时,正面的进攻已经陷入僵局,一营被敌人的火力死死压制在半山腰,根本无法前进。赵崇德趴在土坎后,看着身边倒下的战士,眼睛都红了:“机枪手!给我打!把那挺重机枪敲掉!”

轻机枪手立刻架起枪还击,可敌人的碉堡太坚固,子弹打上去根本没用。一名机枪手被敌人的子弹击中,当场牺牲。

“旅长,一营顶不住了!”参谋在指挥部里急得直跺脚,望远镜里能清晰看到一营的伤亡在不断增加。

皮定均紧盯着清风岭的方向,手指在地图上反复摩挲着后侧山涧的位置:“方升普那边怎么还没动静?”

“二营要绕的路太险,山涧里全是湿滑的岩壁,估计还在赶路。”徐子荣沉声道,“要不我带三营上去支援一营?”

“不行!”皮定均立刻否决,“三营是预备队,必须留到关键时刻。再等等,老方不会让我们失望的。”

此时的二营,确实在山涧里经历着生死考验。方升普带着战士们手脚并用攀爬在岩壁上,上面是光秃秃的岩石,下面是湍急的溪流,稍有不慎就会摔下去。不少战士的手被岩石磨出了血泡,裤子也被刮得破烂不堪。

“快!再快点!一营快撑不住了!”方升普一边攀爬,一边大喊。他的军帽早就被风吹掉了,头发被汗水打湿,贴在额头上,可他丝毫不敢放慢速度。

半山腰上,赵崇德已经发起了第三次冲锋。他亲自带着尖刀班冲在最前面,驳壳枪不停地向敌人射击。“同志们,跟我上!拿下清风岭!”

战士们跟着他一起冲锋,可刚冲出去几步,就被敌人的火力逼了回来。赵崇德的胳膊被弹片划伤,鲜血顺着胳膊流进袖子里,他却浑然不觉。

“班长,你看!”李二柱突然指着山顶西侧大喊。

王春生抬头望去,只见西侧的山头上突然冒出了几面红旗,紧接着传来一阵密集的枪声——是二营!方升普带着二营终于绕到了敌人的后侧!

山顶的敌人瞬间乱了阵脚,原本对准正面的机枪急忙调转方向,去对付突然出现的二营。赵崇德见状,立刻大喊:“同志们!援军到了!冲啊!”

“冲啊!”战士们爆发出雷鸣般的呐喊,从掩体后一跃而起,向山顶冲去。李二柱跟着王春生,手里的步枪不停地射击,虽然大多打空了,却也鼓起了十足的勇气。

山顶上,二营的战士已经冲进了敌人的阵地,与敌人展开了白刃战。方升普挥舞着刺刀,一连放倒三个敌人,大喊:“缴枪不杀!顽抗者死!”

敌人本就军心大乱,被二营这么一冲,更是溃不成军。有的扔下枪就跑,有的则举手投降。正面的一营趁机冲上山顶,与二营汇合。

李二柱跟着队伍冲上山顶,看到王春生正和一个敌人拼刺刀。那敌人的刺刀眼看就要刺中王春生,李二柱想都没想,扑过去抱住敌人的腰,将他摔倒在地。敌人挣扎着想去捡枪,李二柱死死按住他,情急之下,用拳头狠狠砸向敌人的脸。

“二柱,用刺刀!”王春生大喊着,刺穿了另一个敌人的胸膛,随即转身帮李二柱制服了那个敌人。

李二柱喘着粗气,看着地上被制服的敌人,又看了看身边倒下的战友,心里五味杂陈。他终于明白,战争不是电影里的热闹场面,而是生与死的较量。

“打扫战场!救治伤员!”赵崇德的声音传来,他正指挥战士们清理阵地。山顶上,到处都是敌人的尸体和散落的武器,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和血腥味。

皮定均和徐子荣登上清风岭时,阳光已经西斜。看到阵地被拿下,皮定均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老方,老赵,打得好!”

方升普和赵崇德敬了个军礼,齐声说道:“旅长,幸不辱命!”

徐子荣走到伤员身边,挨个查看伤势。当看到一名年轻战士的腿被打断,却还笑着说“政委,我还能打仗”时,他的眼圈红了:“同志们,你们都是英雄!党和人民不会忘记你们!”

李二柱坐在一块石头上,看着山下的村庄,老乡们送的草鞋还在脚上,暖暖的。他想起了出发前王春生说的话,想起了冲锋时战友们的呐喊,想起了刚刚被自己制服的敌人。他知道,从这一刻起,自己不再是那个胆小的新兵了,他是一名真正的战士。

就在这时,侦察兵匆匆跑上来:“旅长,政委,敌人的追兵离这里只有二十里了!”

皮定均的笑容瞬间消失,他立刻下令:“全体集合!五分钟后出发!向磨子潭前进!”

战士们迅速集合,抬着伤员,扛着武器,踏上了新的征程。清风岭的硝烟还未散尽,磨子潭的战斗又在等待着他们。李二柱跟在王春生身后,脚步虽然沉重,却异常坚定。他知道,前面的路会更难走,但只要跟着队伍,跟着旅长和政委,就一定能走出这片绝境。

(四)

清风岭一战,皮旅虽然成功突破了敌人的封锁,但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一营伤亡过半,二营也有不少战士牺牲或受伤。队伍沿着山间小路向磨子潭进发,一路上,战士们的脸上都带着疲惫和悲痛。

傍晚时分,队伍来到了一个废弃的山神庙。皮定均下令队伍在这里休整一晚,明天一早再继续赶路。山神庙不大,四处漏风,但至少能遮挡一下夜晚的露水。

炊事班的战士们立刻找来了柴火,升起了炊烟。很快,锅里就飘出了稀粥的香味。战士们拿着搪瓷缸,排队打粥。粥很稀,里面只有少量的米粒和野菜,但对于饥肠辘辘的战士们来说,已经是难得的美味了。

李二柱打了两碗粥,一碗递给王春生,自己端着另一碗,小口小口地喝着。粥很烫,却暖到了心里。他看着身边的战士们,有的在给伤员换药,有的在擦拭武器,还有的靠在墙上睡着了,脸上满是疲惫。

王春生喝着粥,看着李二柱胳膊上的伤口,问道:“还疼吗?”

李二柱摇了摇头:“不疼了,班长。多亏了老乡给的草药。”

王春生点了点头:“那就好。明天还要赶路,你得好好休息,保存体力。”

这时,皮定均和徐子荣走了过来。他们挨个查看战士们的情况,询问伤员的伤势。当看到一营的战士们大多带着伤,却依旧保持着高昂的士气时,皮定均满意地点了点头:“同志们,清风岭一战,大家打得很好!虽然我们付出了代价,但我们成功突破了敌人的封锁,离解放区又近了一步。”

徐子荣接着说道:“敌人不会善罢甘休,后面还有更艰苦的战斗等着我们。我们要化悲痛为力量,为牺牲的战友报仇!只要我们团结一心,就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

“报仇!报仇!”战士们齐声大喊,声音响彻山谷。

李二柱也跟着大喊,心里的悲痛渐渐被复仇的怒火取代。他想起了清风岭上牺牲的战友,想起了他们倒下时的样子,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为他们报仇。

晚上,战士们挤在山神庙里休息。李二柱和王春生靠在一起,盖着同一件破军大衣。山里的夜晚很冷,李二柱冻得瑟瑟发抖。王春生察觉到了,把大衣往他那边拉了拉:“快睡吧,明天还要赶路。”

李二柱点了点头,闭上眼睛。可他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全是白天战斗的画面。他想起了第一次开枪时的紧张,想起了扑倒敌人时的勇敢,想起了战友倒下时的画面。他知道,战争改变了他,让他从一个懵懂的少年,变成了一名肩负责任的战士。

半夜里,李二柱被一阵咳嗽声吵醒。他睁开眼睛,看到赵崇德正蹲在角落里,不停地咳嗽着。赵崇德的胳膊还缠着绷带,脸色苍白,显然是因为劳累和伤痛发起了高烧。

李二柱悄悄爬起来,走到赵崇德身边:“营长,你没事吧?”

赵崇德摆了摆手,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没事,小毛病,过一会儿就好了。”

李二柱看着他难受的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想起自己背包里还有老乡给的草药,据说能退烧。他赶紧拿出草药,递给赵崇德:“营长,这是老乡给的草药,你煮点水喝,可能会好点。”

赵崇德接过草药,感激地看了李二柱一眼:“谢谢你,二柱。”

李二柱帮赵崇德生起了火,煮好了草药。赵崇德喝下药后,咳嗽声渐渐减轻了,脸色也好看了一些。

天快亮时,李二柱终于睡着了。他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和王春生、赵崇德一起,成功到达了华中解放区。那里没有战争,没有硝烟,老百姓们都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第二天一早,队伍按时出发。侦察兵传来消息,磨子潭方向有敌人的一个整编旅在设防,兵力是皮旅的两倍多,而且配备了重炮。

皮定均召集营干部开会,研究作战方案。“磨子潭地势开阔,敌人装备精良,硬拼肯定不行。”皮定均指着地图说道,“我们必须再次采用相应战术,从敌人的薄弱环节突破。”

赵崇德说道:“旅长,我带一营从上游渡河,偷袭敌人的侧翼。主力在下游佯攻,吸引敌人的注意力。”

方升普也说道:“我带二营配合一营,一旦一营渡河成功,我们就立刻发起攻击。”

皮定均点了点头:“好!就这么定了。今晚凌晨三点,准时行动。”

会议结束后,战士们开始准备渡河的工具。李二柱和王春生一起,用绳子捆扎木筏。李二柱的心里既紧张又期待,他知道,今晚的战斗将会更加残酷,但他已经不再害怕了。他已经做好了准备,为了胜利,为了牺牲的战友,他愿意付出一切。

(五)

夜色像一块巨大的黑布,将磨子潭的山山岭岭笼罩得严严实实。皮旅的战士们借着夜色的掩护,趴在河岸边的草丛里,屏住呼吸,盯着河对岸的敌人阵地。

河水在月光下泛着粼粼波光,缓缓向东流去。下游的桥梁上,敌人的哨兵端着枪来回踱步,探照灯每隔几分钟就扫过河面,灯光所及之处,连水草的影子都看得一清二楚。上游的河水较浅,露出一块块暗礁,水流撞击在礁石上,发出“哗哗”的声响。

“旅长,敌人的主力都集中在下游的桥梁附近,上游只有几个零散的哨位。”赵崇德趴在皮定均身边,低声汇报,“不过上游的暗礁太多,渡河难度不小,万一被敌人发现,连个掩护的地方都没有。”

皮定均拿着望远镜,仔细观察着对岸的阵地,眉头紧锁。敌人的整编旅装备精良,不仅有机枪重炮,还有坚固的防御工事,而皮旅经过清风岭一战,伤亡过大,弹药也所剩不多,硬拼无异于以卵击石。“必须从上游渡河,只有这样才能出其不意。”

徐子荣点了点头:“我同意老皮的意见。下游的敌人防守太严密,我们的佯攻必须做得逼真,才能吸引他们的注意力,给一营创造渡河的机会。”

“我带一营去!”赵崇德立刻请战,“保证完成任务!”

皮定均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信任:“老赵,你的任务很重,不仅要顺利渡河,还要尽快拿下敌人的侧翼阵地,为主力打开缺口。记住,凌晨三点准时行动,我会在下游准时发起佯攻。”

“是!”赵崇德敬了个军礼,转身悄悄离开了。

回到一营的阵地,赵崇德立刻召集各连干部开会,分配任务。“一连负责清理上游的哨兵,二连和三连跟着我渡河,渡河后立刻向敌人的侧翼阵地发起攻击,动作一定要快,不能给敌人反应的时间!”

散会后,战士们开始准备渡河的工具。李二柱和王春生正在用绳子捆扎木筏,木筏是用老乡们送来的木头做的,虽然简陋,却足够支撑一个人的重量。“班长,这水这么冷,还有暗礁,能过去吗?”李二柱忍不住问,他从小在山里长大,根本不会游泳。

王春生拍了拍木筏,笃定地说:“放心,有我在。等会儿你抱着木筏,我在后面推你,跟着我走,别乱晃。”他从背包里拿出一块油布,裹在李二柱身上,“把这个穿上,能挡点寒气。”

李二柱接过油布,心里暖暖的。自从清风岭战斗后,王春生对他格外照顾,不仅教他怎么瞄准射击,还教他怎么在战场上保护自己。他知道,老班长是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弟弟。

夜色越来越深,气温也越来越低。战士们趴在草丛里,冻得瑟瑟发抖,却没有人敢出声。李二柱紧紧抱着木筏,眼睛盯着手腕上的手表——那是牺牲的通讯员留给她的,表盘上的指针正一点点向三点靠近。

突然,下游传来一阵剧烈的爆炸声,紧接着是密集的枪声和喊杀声。皮定均带着主力发起佯攻了!

“行动!”赵崇德低喝一声,一连的战士立刻像幽灵一样摸向上游的哨位。不到五分钟,哨位上的敌人就被解决了,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快!渡河!”赵崇德一声令下,战士们纷纷抱着木筏跳进河里。河水冰冷刺骨,李二柱刚一接触到河水,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王春生在后面推着他的木筏,低声说:“别紧张,跟着我,脚别乱蹬,小心被暗礁划伤。”

李二柱点点头,紧紧抱着木筏,任由王春生推着向前走。河水越来越深,已经没过了腰部,冰冷的河水像针一样刺着皮肤,他的牙齿忍不住打颤。就在这时,对岸的探照灯突然扫了过来,灯光正好照在李二柱身上!

“有共军!快开枪!”岸上的敌人大喊,机枪立刻向河里扫射。

“快躲到暗礁后面!”王春生大喊一声,猛地将李二柱的木筏推向一块暗礁,自己则顺势趴在水里。

子弹“嗖嗖”地从头顶飞过,打在水里,激起一道道水花。李二柱紧紧贴在暗礁上,心脏吓得快要跳出来。他看到不远处的一名战士被子弹击中,身体缓缓沉入水中,鲜血在水面上扩散开来,染红了一片河水。

“别抬头!等探照灯过去再走!”王春生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李二柱咬着牙,死死盯着探照灯的方向。过了一会儿,探照灯终于移开了,王春生立刻推着他的木筏继续前进:“快!抓紧时间!”

战士们借着夜色的掩护,奋力向对岸游去。不少人被暗礁划伤了手脚,鲜血直流,却没有人叫苦。李二柱的胳膊也被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疼得他龇牙咧嘴,却依旧紧紧抱着木筏,不敢松手。

终于,在付出了十几名战士的代价后,一营成功渡过了河。赵崇德立刻集合队伍,低声命令:“目标,敌人的侧翼阵地,冲!”

战士们像猛虎一样扑向敌人的阵地,此时的敌人还在集中精力对付下游的佯攻,根本没想到共军会从上游摸过来。“砰砰砰”的枪声突然在侧翼响起,敌人顿时乱作一团。

“不好!侧翼有共军!”敌人的指挥官大喊,急忙调兵支援。

但已经晚了,一营的战士们已经冲进了敌人的阵地,与敌人展开了白刃战。李二柱跟着王春生,挥舞着刺刀,刺向冲过来的敌人。他的动作虽然还很笨拙,却带着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狠劲,吓得敌人连连后退。

“打得好!”王春生大喊一声,刺刀刺穿了一个敌人的胸膛,随即又转身挡住了另一个敌人的攻击。

“动手!”王春生捂住一名敌人的嘴,匕首瞬间划破了他的喉咙;李二柱学着老班长的样子,抱住另一名敌人的腰,将他摔倒在地,死死按住。几秒钟后,哨位就被清理干净,没有发出一点多余的声响。

“二连攻左翼碉堡,三连攻右翼,动作快!”赵崇德低声部署,自己带着尖刀班向敌人的火力点摸去。战士们像幽灵一样穿梭在阵地间隙,手里的手榴弹接二连三地扔进敌人的碉堡射口。

战士们士气大振,纷纷向敌人的纵深阵地冲去。磨子潭的夜空,被枪声、爆炸声和喊杀声彻底点亮,而一场更加残酷的决战,才刚刚开始。

“轰隆!”一声巨响,左翼碉堡的机枪瞬间哑了火。敌人这才反应过来后侧遭袭,乱作一团地调转枪口,可已经晚了。李二柱跟着王春生冲进战壕,步枪里的子弹很快打光,他就举起枪托砸向敌人,胳膊上的旧伤被扯裂,鲜血渗出来染红了军装,他也浑然不觉。

下游的皮定均一直盯着手表,听到上游传来的爆炸声,立刻猛地挥手:“总攻!给我冲!”

就在这时,下游传来了更加激烈的枪声——皮定均带着主力发起了总攻!赵崇德知道,时机到了,他大喊:“同志们,主力上来了!冲啊!拿下敌人的阵地!”

早已准备就绪的主力部队像潮水般涌向桥梁,迫击炮对准敌人的防御工事猛烈轰击,重机枪压制着桥面的火力点。敌人腹背受敌,防线瞬间崩溃,有的扔下武器逃窜,有的则举着白旗投降。

“别让敌人跑了!”方升普带着二营从侧翼包抄过来,堵住了敌人的退路。战士们越战越勇,喊杀声震彻磨子潭的夜空。

李二柱在战壕里与一个敌人扭打在一起,对方的力气比他大,死死掐着他的脖子。就在他快要窒息时,他摸到了腰间的手榴弹,猛地拔下引信,在敌人眼前晃了晃。敌人吓得脸色惨白,手瞬间松了下来。李二柱趁机翻身骑在他身上,一拳将他打晕过去。

“二柱,没事吧?”王春生跑过来,看到他脖子上的红印,赶紧递过一块干净的布条。

“没事,班长!”李二柱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脸上的泥和血混在一起,像只小花猫。

凌晨五点,战斗终于结束了。磨子潭的河岸边,到处都是敌人的尸体和废弃的武器,河水被鲜血染成了暗红色。战士们瘫坐在地上,有的大口喘着气,有的抱着牺牲的战友失声痛哭。李二柱靠在一棵树上,看着眼前的景象,心里既沉重又庆幸——沉重的是又有许多战友永远留在了这里,庆幸的是他们又闯过了一关。

赵崇德走到皮定均面前,敬了个军礼:“旅长,磨子潭阵地已拿下!共歼灭敌人两千余人,俘虏一千五百人,缴获重炮八门······”

皮定均点了点头,脸上却没有丝毫喜悦:“清点伤亡,救治伤员,十分钟后立刻转移!敌人的援军很快就会到!”

战士们立刻行动起来,抬着伤员,扛着缴获的武器,匆匆踏上了征程。李二柱回头望了一眼磨子潭,那里留下了他们的热血与牺牲,也刻下了他们不屈的信念。他知道,只要还有一口气,他们就会继续往前走,直到抵达胜利的彼岸。

(六)

“同志,忍一忍,马上就好。”王春生小心翼翼地用绷带缠住伤员的腿,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什么,“等转移到安全地方,咱们找医生给你好好治。”

伤员咧嘴笑了笑,脸上的汗珠却不住往下淌:“班长,我还能归队不?我还想跟着大伙儿打敌人呢。”

李二柱蹲在一旁递纱布,听着这话鼻子一酸。他想起清风岭上牺牲的战友,想起渡河时沉入水底的兄弟,喉咙里像堵了团棉花。“能!肯定能!”他抢着回答,“等你伤好了,咱们一起去华中!”

伤员眼里亮起光,用力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屋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侦察兵连滚带爬地冲进来:“旅长!不好了!敌人的援军离这儿只有五里地了,是机械化部队!”

皮定均刚端起的水碗“哐当”一声砸在地上,水花溅湿了裤脚。他猛地站起身,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命令各营!立刻集合!放弃清点物资,抬上伤员马上转移!”

“是!”通讯兵抓起电台,转身就往外跑。

战士们来不及多做休整,立刻扛起武器、抬起担架,朝着东北方向疾行。李二柱帮着王春生抬着一名重伤员,担架的木杆硌得肩膀生疼,可他不敢放慢脚步——身后的枪炮声已经越来越近了。

敌人的炮弹时不时在身边爆炸,掀起的泥土落在战士们身上,没人来得及拍掉。

“快!往树林里钻!”赵崇德大喊着,率先冲进路边的密林。树林里漆黑一片,树枝不断刮擦着脸颊,李二柱看不清路,只能跟着前面的人影狂奔,好几次差点被树根绊倒。

跑了约莫半个多小时,身后的枪炮声才渐渐远了些。皮定均下令队伍暂时休整,战士们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不少人直接倒在地上睡着了,连脸上的泥土都没力气擦。

李二柱靠在树干上,感觉两条腿像灌了铅一样沉。他看向王春生,发现老班长正揉着受伤的胳膊,额头上满是冷汗。“班长,你没事吧?”他赶紧凑过去。

王春生摆了摆手,从怀里摸出个干硬的窝头,掰了一半递给李二柱:“吃点东西,补充点力气。后面的路,还长着呢。”

李二柱接过窝头,咬了一口,粗糙的麸皮剌得嗓子疼,可他还是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胳膊上还在流血,伤口刚才被汗水泡过,火辣辣地疼。

王春生看到了,从背包里翻出一小包草药——那还是清风岭的老乡给的,据说止血效果好。他小心翼翼地帮李二柱敷上,又用布条缠好:“下次注意点,别让伤口再沾水了。”

李二柱点点头,心里暖暖的。他看着周围的战士,有的在给伤员喂水,有的在检查武器,还有的在低声安慰哭泣的新兵。虽然每个人都疲惫不堪,身上带着伤,可没人说一句抱怨的话。

“同志们!”徐子荣的声音突然响起,他站在一块高地上,借着月光看着大家,“敌人的援军被我们甩开了,我们又闯过了一关!磨子潭一战,我们歼灭了敌人一个整编旅,这是天大的胜利!虽然我们付出了代价,但只要我们活着,只要队伍还在,我们就一定能成功突围!”

“突围!突围!”战士们齐声呐喊,声音虽然沙哑,却充满了力量。

李二柱也跟着大喊,心里的疲惫仿佛被这呐喊声驱散了不少。他知道,只要跟着这支队伍,跟着旅长和政委,就没有闯不过的难关。

柳树湾的夜色像一张被墨汁浸透的宣纸,浓得化不开。队伍在村口的破庙里短暂休整,战士们靠在墙边打盹,伤口还在渗血,脸上却带着难得的平静。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紧接着是刺耳的机枪扫射声。

皮定均猛地站起:“一营断后!其他部队立刻转移!”

王春生把最后一截纱布一扯,系紧,推了李二柱一把:“走!”

李二柱刚迈出门槛,就被王春生拽了回来。老班长把自己的步枪塞到他怀里,又把一个沉甸甸的布袋塞进他手心——那是全班仅剩的干粮。

“带着同志们先走!我来拖住他们!”

“不行!要走一起走!”李二柱红了眼。

王春生脸色一沉,声音像刀一样硬:“这是命令!你现在是代理班长!”

没等李二柱争辩,王春生已经带着两名机枪手冲出庙门。夜色里,他的背影高大得像一堵墙。

村口的土坡上,机枪 “哒哒””地响了起来。王春生趴在坡顶,精准地射击,子弹一颗颗打在冲来的骑兵马腿上。战马嘶鸣,骑兵摔倒在地,乱作一团。

“班长!敌人绕到侧面了!”一名机枪手大喊。

王春生咬咬牙,抓起身边的手榴弹,拔掉引信,在手里数了两秒,猛地扔向敌群。爆炸掀起的尘土像一朵黑色的花,吞没了几个骑兵。

然而,更多的敌人涌了上来。一颗子弹击中了王春生的肩膀,他闷哼一声,却死死按住扳机不放。另一名机枪手倒下了,机枪火力顿时弱了一半。

“二柱!快撤!”坡顶上传来王春生嘶哑的喊声,“告诉旅长,我没给一营丢脸!”

李二柱回头,看见王春生单膝跪地,用身体支撑着机枪继续射击。月光下,老班长的身影被硝烟吞没,却依旧像一座不可撼动的山。

“班长 ——!”李二柱哭喊着,却被战友死死拽着向后撤。

敌人的骑兵越来越近,王春生扔出最后一颗手榴弹,炸倒了冲在最前面的几名骑兵。就在这时,一梭子弹击中了他的胸口。他的身体轻轻一震,慢慢倒下。

坡顶的机枪声戛然而止。

李二柱挣脱战友的手,疯了一样往回冲,却被赵崇德死死抱住。营长的声音低沉而颤抖:“他用命换了我们撤退的时间。我们不能让他白白牺牲。”

队伍被迫继续后撤。李二柱一步三回头,直到柳树湾的村口消失在夜色中。他的手心还攥着那袋干粮,布袋上沾着老班长的血,温热而沉重。

多年后,每当想起那个夜晚,李二柱都会梦见坡顶上的那挺机枪,和那个永远站在火光中的背影。

队伍刚走出柳树湾不到三里地,身后的枪声就渐渐平息了。李二柱被两名战士架着胳膊,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他频频回头望向村庄的方向,那间王春生倒下的屋子已经被硝烟笼罩,再也看不到老班长的身影。

“别回头了,二柱。”架着他的战士低声劝道,“班长要是看到你这样,肯定会生气的。”

李二柱的眼泪无声地淌下来,砸在沾满泥土的衣襟上。他想起王春生最后推他的那一下,想起老班长趴在地上时一动不动的背影,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喘不过气。从入伍时教他握枪的耐心,到清风岭上护他的果断,再到磨子潭渡河时推他的力道,老班长的模样在他脑海里反复浮现,清晰得仿佛就在昨天。

队伍在一片密林里暂时停下休整。皮定均站在高处,望着柳树湾的方向,眉头紧锁。侦察兵刚刚回报,敌人的先头部队已经占领了村庄,正在焚烧民房,老乡们的哭喊声隔着几里地都能隐约听到。

“这群狗娘养的!”赵崇德一拳砸在树干上,树皮簌簌掉落,“旅长,让我带一营回去,跟他们拼了!”

“不行!”皮定均厉声喝止,“我们现在回去就是送死,还会把整个队伍都拖进去!老乡们的仇,我们记着,但现在最重要的是保住队伍,活着到达华中!”

徐子荣走过来,拍了拍赵崇德的肩膀:“老赵,旅长说得对。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等我们站稳脚跟,一定回来为老乡们和牺牲的战友报仇。”

赵崇德红着眼,狠狠踹了一脚地上的石头,没再说话。

战士们坐在地上,没人有心思吃东西。李二柱从背包里翻出一个用布包着的小布片,那是王春生给他的——上次磨子潭战斗后,老班长把自己唯一的一块补丁布剪了一半给他补军装。布片上还留着老班长的体温,现在却变得冰凉。

“班长说过,活着就是对牺牲的战友最好的告慰。”李二柱喃喃自语,把布片紧紧攥在手里,指甲深深嵌进布料里,“我不能倒下,我要带着班长的份,走到华中。”

他站起身,走到赵崇德面前,敬了个不太标准的军礼:“营长,我请求归队!我能打仗!”

赵崇德看着他,这个曾经连枪都背不稳的新兵,此刻眼神里满是坚定,胳膊上的伤口还在渗血,却挺着腰杆像棵倔强的小树苗。他点了点头:“好!归队!王班长的班,以后由你带着!”

李二柱用力点头,转身走向自己的班。剩下的几名战士看到他,纷纷站起身,眼里带着敬佩——他们都亲眼看到,这个新兵在磨子潭拼得有多凶,也看到了他对老班长的情义。

“以后我就是你们的班长。”李二柱看着大家,声音有些沙哑却异常坚定,“班长说过,我们是一个班,要生死与共。不管前面有多少敌人,我们都要一起走到华中!”

“是!班长!”战士们齐声应道。

(七)

队伍在山谷里休整了半天,下午继续向北行进。此时的战士们,大多已经疲惫到了极点,不少人脚上磨起了水泡,每走一步都钻心地疼,还有些伤员因为缺医少药,伤口已经开始化脓。

李二柱的胳膊也肿了起来,伤口周围的皮肤发红发烫,每动一下都牵扯着疼。但他不敢表现出来,只是默默地跟着队伍走,时不时还要扶一把身边快要倒下的战士。他记得王春生说过,班长是班里的主心骨,越是难的时候,越要挺住。

傍晚时分,队伍来到了一个名叫“红石村”的村庄外。村口的老槐树下,几个老乡正探头探脑地张望,看到队伍身上的灰布军装,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了激动的神情。

“是解放军同志!是解放军同志!”一名老乡大喊着,转身往村里跑,“快告诉村长,解放军来了!”

很快,村长带着一群老乡迎了出来。村长是个年过六旬的老人,头发花白,手里拄着一根拐杖。他握住皮定均的手,激动地说:“同志,你们可来了!前几天国民党军路过这里,抢了我们好多粮食,还打伤了好几个人,我们可盼着你们来了!”

皮定均看着老乡们期盼的眼神,心里一阵温暖:“老乡们,让你们受苦了。我们是中原军区的部队,要往华中去,路过这里,想借个地方休整一下,不会打扰你们的。”

“不打扰!不打扰!”村长连忙摆手,“同志们快进村!我已经让各家各户烧好热水,准备好粮食了!”

战士们跟着老乡们走进村里,村里的男女老少都出来迎接,有的端着热水,有的拿着干粮,还有的牵着自家的牛,要给战士们拉伤员。一位老大娘看到李二柱胳膊上的伤口,心疼得直掉眼泪:“孩子,你这伤口怎么这么严重?快跟我回家,我给你换药!”

李二柱跟着大娘来到家里。大娘从床底下翻出一个陶罐,里面装着黑色的药膏:“这是我家老头子留下的,治外伤可管用了。”她小心翼翼地帮李二柱把旧的草药去掉,用热水清洗干净伤口,再涂上药膏,最后用干净的布条缠好。

药膏凉凉的,敷在伤口上很舒服,李二柱感觉疼痛减轻了不少。“大娘,谢谢您。”他低声说。

“谢什么!”大娘叹了口气,“你们为了保护我们打仗,受这么重的伤,我们做点力所能及的事算什么。”她转身从锅里端出两个热乎乎的红薯,递给李二柱,“快吃吧,孩子,看你瘦的。”

李二柱接过红薯,红薯还是热的,暖得他手心发烫。他咬了一口,甜丝丝的味道在嘴里散开,这是他这几天来吃得最香的一顿饭。

晚饭时,老乡们端来了热气腾腾的红薯粥、窝窝头,还有一盘炒青菜。战士们狼吞虎咽地吃着,不少人吃着吃着就哭了——他们太久没吃过这么热乎、这么香的饭了。

皮定均和徐子荣来到老乡们中间,向他们道谢:“谢谢乡亲们,你们真是我们的亲人啊!要是没有你们,我们真不知道能不能撑到现在。”

“解放军同志,你们太客气了。”村长说,“我们知道你们不容易,缺粮食缺药品,我们家里有什么,就给你们拿什么。这些鸡蛋你们拿着路上吃,还有这几双草鞋,是村里的妇女们连夜编的。”

老乡们纷纷把家里的粮食、鸡蛋、草鞋往战士们手里塞,有的甚至把自己身上的棉袄脱下来,给伤员盖上。李二柱看着这一幕,心里暖暖的,眼泪又流了下来——他想起了柳树湾的老乡们,也想起了王春生,正是因为有这些善良的老乡们支持,他们才能在绝境中一次次站起来。

晚上,战士们在村外的打谷场上宿营。老乡们悄悄送来被褥和食物,有的还帮战士们缝补衣服。李二柱躺在老乡送来的被褥里,感觉暖暖的。他看着天上的星星,想起了王春生,心里默默地说:“班长,你看,老乡们多好啊。我们一定会到达华中的,你放心吧。”

第二天一早,队伍准备出发。老乡们又送来不少粮食和草药,还有几头牲口,要给战士们拉伤员。皮定均推辞了好几次,可老乡们说什么也不肯收回:“同志们,这些东西你们必须拿着!路上危险,没有粮食和牲口,你们怎么能走出去?”

皮定均看着老乡们坚定的眼神,只好收下了。他从口袋里掏出几块银元,递给村长:“老乡们,这些钱你们拿着,就算我们买粮食和牲口的钱。”

村长说什么也不肯收:“同志,我们不是为了钱!你们为我们打仗,我们给你们点东西是应该的。要是你们实在过意不去,等你们打了胜仗,回来看看我们就行了。”

皮定均只好把钱收了起来,心里暗暗发誓,等革命胜利了,一定要回来报答这些善良的老乡们。

队伍出发时,全村的老乡们都出来送行,站在村口挥手告别:“同志们,一路保重!一定要平安到达华中!”

“老乡们,再见了!我们一定会回来的!”战士们挥手回应,不少人眼里含着泪水。

李二柱回头望着红石村,望着站在村口的老乡们,心里充满了感激。他知道,是老乡们的支持,给了他们前进的力量。他紧紧攥着手里的红薯,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打仗,为老乡们报仇,为牺牲的战友报仇,不辜负老乡们的期望。

(八)

队伍离开红石村后,又在山林里跋涉了七天。这七天里,他们避开了敌人的三次大股追兵,靠着老乡们接济的粮食和山里的野菜勉强维持体力。不少战士因为劳累、伤病倒下了,可剩下的人没有一个退缩,依旧迈着坚定的步伐向前走。

王春生牺牲后,李二柱接过了班长的担子,如今已成为班里的骨干。每天晚上宿营,他都会挨个查看战士们的情况,给伤员换药,给新兵讲老班长的故事。他的胳膊上还留着一道长长的疤痕,那是磨子潭战斗时留下的,他却把这道疤痕当成了勋章——这是他从新兵成长为战士的见证,也是对牺牲战友的告慰。

这天中午,前面的侦察兵突然狂奔回来,脸上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旅长!政委!前面!前面就是华中解放区的界碑了!”

“什么?”皮定均猛地停下脚步,一把抓住侦察兵的胳膊,“你再说一遍!”

“界碑!我们看到华中解放区的界碑了!”侦察兵激动地大喊,声音都在发抖。

队伍瞬间沸腾了!战士们纷纷扔掉手里用来伪装的树枝,向着前面的山坡狂奔而去。李二柱跟着队伍跑,眼泪不知不觉流了下来,他一边跑一边大喊:“班长!我们到了!我们到华中了!”

山坡顶上,一块刻着“华中解放区”五个大字的界碑赫然矗立在阳光下。皮定均和徐子荣快步走到界碑前,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冰冷的石碑,眼圈瞬间红了。从6月26日掩护主力突围,到今天7月20日,整整二十四天,他们转战两千余里,经历了大小战斗三十余次,从三万敌军的包围圈里硬生生杀出了一条血路。原本七千多人的队伍,现在只剩下不到三千人,可他们终究是做到了!

“我们……到了……”徐子荣声音哽咽,拍了拍皮定均的肩膀。

皮定均点了点头,转身看向身后的战士们。他们衣衫褴褛,身上带着伤,脸上布满了尘土和风霜,可每个人的眼睛里都闪烁着光芒,那是胜利的光芒,是希望的光芒。“同志们!”皮定均的声音响彻山坡,“我们成功了!我们到达华中解放区了!”

“胜利了!胜利了!”战士们齐声呐喊,声音震得树叶沙沙作响。有的战士激动地抱着一起哭,有的挥舞着手里的步枪,还有的朝着大别山的方向敬军礼——那里有他们牺牲的战友,有他们战斗过的土地。

李二柱走到界碑前,从怀里掏出一个用布包着的东西,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半块干硬的窝头,那是王春生在磨子潭战斗前塞给他的,他一直珍藏着。“班长,你看,我们到了。”他轻声说,眼泪滴在窝头上,“你说过,只要跟着队伍,就一定能走出去,你没骗我。”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马蹄声。一支骑兵部队疾驰而来,为首的军官看到界碑前的队伍,立刻翻身下马,快步走了过来。当他看到皮定均时,激动地敬了个军礼:“皮旅长!徐政委!我是华中军区参谋处长,奉命前来接应你们!军区首长已经在前面的村子里等着你们了!”

“太好了!辛苦你们了!”皮定均紧紧握住他的手。

骑兵部队带来了粮食、药品和新的军装。战士们换上干净的军装,吃着热乎的馒头,感觉像在做梦一样。李二柱狼吞虎咽地吃着馒头,眼泪又流了下来——这是幸福的眼泪,是劫后余生的眼泪。

几天后,皮旅成功突围的消息传到了延安。毛主席在得知皮旅的事迹后,亲笔写下批示:“皮定均有功,记大功一次!”

皮旅的战士们在华中解放区休整了一个月。期间,不少老乡们带着鸡蛋、粮食来看望他们,孩子们围着他们听战斗故事。李二柱也收到了家里的信,信里说国民党军被打跑了,村里恢复了太平,爹娘让他在部队好好干,为老百姓多打胜仗。

休整结束后,皮旅被编入华中野战军,投入到了新的战斗中。李二柱因为在清风岭、磨子潭战斗中表现英勇,被提拔为排长。他像王春生当年教他一样,耐心地教新兵们战术动作,给他们讲突围路上的故事,把老班长的精神、把皮旅的精神一代代传承下去。

每当战斗间隙,李二柱总会拿出那半块窝头,看着它发呆。他会想起清风岭上的硝烟,想起磨子潭的河水,想起王春生,想起那些牺牲的战友。他知道,是他们用鲜血和生命换来了今天的胜利,是他们的信念支撑着队伍走出了绝境。

清风岭的风还在吹,磨子潭的水还在流。那些在战斗中牺牲的烈士们,永远留在了大别山的土地上,可他们的精神却像一座丰碑,永远矗立在人们心中。而皮旅中原突围的故事,也成为了中国革命史上一段不朽的传奇,被永远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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