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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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人已逝，王大哥永远地离开了他日夜坚守的岗位—门房。
在刚刚过去的2024年年终放假大会后，我想搭同事的顺车回家。同事说他去别人家上礼。在同事们互相找伴同行时，另一个同事问我去不去老王家，我问哪个老王，同事告我门房老王，我和他没有礼往，便说不去，又随口问他家有啥事，同事表情凝重地说他不在了。我愕然，惊悚地看着他，追问怎么不在的、什么时候。同事用低沉的声音地说心梗、昨天，便不再言语了。
这突如其来的噩耗，让我的心如狂风中的大海，顿时波涛汹涌，难以平静。在万分惊愕中，我赶紧跟同事说，我给你转钱，先把礼给我捎上。对这突如其来的意外，还有点接受不了，但有一个执念在不断闪现，赶紧捎礼，这是最后一次能表达感激的机会了，不然内心过意不去，会抱憾终生。
说起王大哥，确实是我应该感谢的人。二十多年前，他是学校里看管车棚的人。四十来岁的年纪，瘦小的身躯，看上去有点羸弱，一风能刮倒的样子。若不是体力不支，在这样的年纪，正是打工挣大钱的时候，怎能到这里看车棚，像老年人一样当闲差，挣点微博的薪水，补贴家用。开始互不认识，也不答话。时间长了，便偶尔地打个招呼。
那时，我家孩子尚小，两岁多，不到上托儿所的年龄。我一人又带孩子又上课，先生在乡镇上班，一走就是一天。我虽然课少，但一到点就得去上课，有时孩子没人看管。只能请邻居帮忙照看。一次偶然的闲聊，说起这事，王大哥便热情地说让孩子在楼下玩，他顺便替我照看，让我安心上课。他见了我儿子，老远就叫着孩子的名字，大声喊，叫伯。孩子也喜欢和他玩耍，大声地喊伯。他就像个老顽童，见了孩子就撩逗。他随和的样子，孩子们大都喜欢。
我要上课时，便让孩子带上玩具，在楼下车棚前的院子里玩耍，王大哥就顺便替我照看。大哥对孩子很好，经常和他开玩笑，逗他。时间长了，只要我要上课，孩子就拿上玩具找他，在他门前玩耍，并等我下课回来。
那些年，大哥确实帮了我的大忙，解决了我的燃眉之急，且从没有过半点推脱，总是热情地说不用管了，你去上课吧，孩子听话着呢。我和先生很是感激他、尊重他，私下里多次说如果大哥有需要帮忙的，一定倾力相助。
后来，学校建设校园，车棚拆了，大哥便换了岗位，见面的次数少了，孩子也上学了，我也搬出了家属楼，几乎几年不见一次面。但见了，还是一如既往地感觉亲切。虽然我对他的其他情况一概不不知，甚至连他的姓和名字都不大清楚，只知道他是看车棚的。但从心底里感觉大哥是个善良之人，乐于助人，总是笑呵呵，见了人总是主动打招呼。看门房是个最难干的活，来往的人多，又有规章制度，但不是每个人都能遵守的，口角是非是难免，但不曾听过他一句怨言。
二十多年了，他任劳任怨，一直在默默地坚守，把门房周围打理得井井有条，让每一个进出校门的人感觉到一片温馨。
在去年深秋，我有事到学校门房避雨，正好大哥有事出去了，大嫂在。我自我介绍了一下，便在门外看起雨来。，大嫂不时地叫我到屋里坐下避雨，我则喜欢看雨，就一直站在门外，看雨滴敲打树叶，听雨声沙沙，看来往行色匆匆的人流，虽然是站立着，但内心十分愉悦，观雨听雨，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
过了一阵子，大哥回来了，和大嫂一样热情地叫我回屋里避雨，让坐下，说站着太累。寒暄了几句，我要办事离开了。
后来再没去过门房，也没再见过大哥。年终岁末，大家都忙着过年，准备迎接新年的到来时，却听到了如此的噩耗。
那几天，很想写纪念他的文章，忙于家务，便一直拖着，直到看到女同事写的《门卫王师傅》后，心有戚戚焉。看来不止我一个人敬重王大哥，那么多的同事都敬重他。她在文章中写道：“看到他，我常会想起，法国作家雨果的《巴黎圣母院》中的卡西莫多，外貌奇丑，却有一颗美好纯洁的心灵；身份卑微，却能无私无悔地帮助他人。”我和她同感，当初我打腹稿的时候，也想到了卡西莫多。
是的，王大哥确实是这样的人，其貌不扬，身单力薄，弱不经风，却能几十年如一日地在坚守在那工资微博的岗位上，尽职尽责，任劳任怨。他像一粒微尘，在浩瀚的宇宙里是可有可无的存在；然而，他又像像空气一样，你感觉不到他的存在，但生活中又离不了他的存在，他在那无人关注的地方默默地奉献着，守护我们的一方安宁。他的岗位为很多人所不屑，但是他的思想的纯粹却又是很多人难以企及，这种默默奉献的精神是许多人难有的。
正如臧克家所说：“有的人死了，但他还活着；有的人活着，但他已经死了。”
他在门卫多年，没听人说过他的不是。一个临时工，在突发意外之后，有那么多的同事自发地前去吊唁，说明他靠自己的默默奉献赢得了大家的尊重。在他溘然长逝后，有我们两位非亲非故的高级语文教师不约而同地为他提笔，写千字文来纪念，这估计在临时工中是绝无仅有的吧。不是我自命清高，沽名钓誉，而是我和同事由衷地敬佩他，不吐不快。这世间，有挺拔的参天大树，为众人遮风挡雨，让人膜拜；也有低矮的小草，为大地默默献上一片绿茵，让人心生敬意。每一种付出，都值得歌颂和赞美。
“桃李不言，下自成蹊”，每一个无私奉献的人，都值得被尊重。尤其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人，他们不怨天尤人，不嫉富如仇，不亢不卑，默默地无私地发着自己微弱的光芒，如莹光，不耀眼；但千千万万莹光汇聚起来，便足以照彻寰宇。他们才是社会得以稳定发展的幕后无名英雄。
斯人已逝。如鲁迅所言：“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
是的，“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在众多的人眼中，王大哥或许就是像鸿毛一样，像小草一样，微不足道，但在熟悉他的人看来，可谓“痛哉，斯人”。他无私奉献的精神感染了很多的人。这么多的人为他的溘然长逝扼腕叹息。
在我深深哀悼的同时，也留给我无尽的思考，是活在当下，及时行乐；还是默默努力，活出生命的精彩。或者奢侈地说，既要及时行乐，也要活出生命的精彩。像王大哥一样只顾耕耘，不问收获，做好自己，知足感恩，唯此而已。
尼采说：“每一个不曾起舞的日子都是对生命的辜负。”
也许，在王大哥自己甚至他的家人看来，如此卑微的岗位，渺小如尘埃如草芥的人，每天都是苟且地活着，何曾有翩翩起舞的倩影和自傲？
那漫天飘飞的雪花，那不请自来的送殡者，门房那流浪狗泰迪凄厉的叫声，还有这洋洋洒洒的文字，都似在诠释着王大哥的每一个日子都是对生命的起舞，每一个日子里的默默付出，都是对生命的礼赞，他看似苟且地日子，实际上却对生命的意义做了最好的注脚。
活着，奉献，虽死犹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