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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文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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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1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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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的味道

老妈的炕土豆

今年“十一”国庆节,正逢中秋,便在电话中和老妈约好,回乡下陪陪她,老妈说:那你回来了,我就炕你最爱土豆给你吃!

记忆里那一抹最暖的烟火气,总绕不开老妈在灶房里炕土豆的身影。那通常是秋收后的午后,阳光斜斜地照进窗棂,在灶台前的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连空气中都浮动着秋收后特有的、干爽的暖意。

老妈会从地窖里拎出半篓子新挖的土豆,一股混合着湿润泥土和新鲜薯肉的清冽腥气就扑面而来。童年时的我,就蹲在她的旁边,看她给土豆去皮。她坐在小板凳上,身前放着一个水盆,指间麻利地刮掉土豆皮,把那些去皮的土豆丢进水盆里,“咚”地一声又一声,一个个土豆被老妈准确无误地丢进水盆里。那些带着细密绒毛的褐色外皮在她掌心翻飞,很快就堆成一小堆,露出底下嫩黄或雪白的、带着微微湿润光泽的白的亮眼的土豆,偶尔有泥土嵌进指甲缝,她会对着阳光眯起眼,用针尾轻轻挑出来,嘴角还带着几分满足的笑意,仿佛在打理什么稀世珍宝。不大一会,水盆里堆满了那些“匀称”的小土豆。亮的耀眼......

土灶里的柴火早就生好了,火苗"噼啪"地舔着锅底,把灶膛映得通红,连母亲的脸颊都染上了一层温暖的红晕。老妈把处理干净的土豆整个儿放进烧热的大铁锅里,不用油,就靠着灶膛的余温和铁锅的热度,慢慢"炕"它们。她时不时会掀起厚重的木锅盖,一股白色的热气便裹挟着浓郁的土豆清香瞬间涌出,让她忍不住眯起眼睛。她用长柄的铁铲轻轻翻动几下,防止土豆粘在锅底。随着时间推移,土豆的表皮渐渐起了皱,边缘开始变得焦黄,一股混合着泥土芬芳和淀粉焦香的味道,就从锅盖的缝隙里钻出来,勾得我在灶台边转来转去,小鼻子不停抽动着,不停地问:"妈,好了没呀?快好了吧?"老妈微笑着,轻轻地晃着我的头说:“小馋鬼”

土豆终于炕得差不多了,表皮金黄发脆时,母亲会撒上一小撮盐,再倒一些金黄透亮的菜籽油。油星子一碰到热土豆,立刻发出"滋滋"的悦耳声响,香气瞬间浓郁了好几倍,整个屋子都飘满了这诱人的味道。她快速翻炒几下,让每个土豆都均匀地裹上油盐,老妈会在地里割一把鲜嫩的韭菜,切得碎碎的,均匀的洒在炕的焦黄土豆上,那香味,简直就是一绝.....然后就可以出锅了。我的口水也流了到处是.....

端上桌的炕土豆,一个个圆滚滚、黄澄澄的,外皮焦脆,用筷子一戳就能听到"咔嚓"的轻响。里面的薯肉却绵软沙糯,带着淡淡的咸香和油脂的芬芳,烫得人直哈气,却又舍不得松口。老妈总是先挑几个最大最焦的放在我碗里,看着我烫得龇牙咧嘴却依旧狼吞虎咽的样子,她自己才拿起一个,慢慢剥着皮吃,眼神里满是温柔的笑意。有时候我吃得太急,不小心噎到,她就会放下手里的土豆,轻轻拍着我的后背,笑着说:"慢点吃,没人跟你抢,锅里还有呢,管够。"

后来我去了城里,也吃过各种各样的土豆——炸得酥脆的薯条、淋着芝士的烤土豆、细腻绵软的土豆泥,也有炕的焦黄的土豆,那些种类繁多的土豆,吃完后总觉得少了点什么。直到今年“十一”长假回家,刚推开家门,那熟悉的、带着烟火气的焦香就立刻钻进了鼻腔,瞬间唤醒了我所有的记忆。老妈依旧在灶台前忙碌,佝偻的背影在跳动的火光里显得有些单薄,那满头的白发,在昏黄的灯光下格外显眼。她看到我,眼睛一亮,脸上立刻绽开了笑容,笑着说:"知道你今天回来,特意给你炕的,快尝尝,....."

我拿起一个还冒着热气的炕土豆,熟悉的焦香在口腔里散开,烫得我舌尖发麻,却也瞬间就把我拉回了那个围着灶台转的童年午后。那一刻我才彻底明白,我怀念的从来都不只是炕土豆的味道,更是老妈在烟火缭绕中,为我倾注的那满满的、朴实无华的爱。

那味道,是家的味道,是刻在骨子里的,永远的温暖

再 吻 清 江

当我的双肩卸掉城市坚硬的喧嚣与格式化的疲惫,当我的双脚踏上故乡松软而温厚的泥土,那颗被摩天楼挤压得蜷缩已久的心,仿佛一瞬间被故乡的风吹开、熨平,雀跃着,几乎要挣脱胸膛的束缚。早春的寒意尚且料峭,却丝毫无法冻结我心中奔涌的热流。我呆立在渡口,像一株终于归土的蒲公英,贪婪地呼吸着空气中混合了泥土、青草与淡淡水腥的芬芳,这气息是如此古老而熟悉,只一瞬,我便醉了。

清江,她还在那里。蜿蜒着,静默着,与我梦中千百回描摹的模样不差分毫,甚至更添了几分岁月的沉静。我迫不及待地登上一叶扁舟,不顾船头扑面的、尚带寒意的风,只为能与我的母亲河更近一分。江水,真真似一匹被千年时光浸染过的绿绸,温润、沉静,却又在不动声色间流淌着勃勃生机。船行其上,如同一条灵巧的梭,犁开一道悠长而细腻的波痕。无数细小的浪花在船尾次第绽放,洁白如碎玉,又悄然湮灭,仿佛时光在水面写下又随即擦去的逗号。午后的阳光斜斜地铺洒下来,江面顿时抖落开满江的碎金,粼粼烁烁,晃得人睁不开眼,又舍不得闭上。几只野鸭如几枚沉稳的黑色音符,在五线谱般的水面上自在划行,留下一行行淡绿色的涟漪;一只白鸥掠过,翅尖优雅地轻点水面,漾开一圈圈清浅的谜题,仿佛在书写转瞬即逝的诗句。忽有性急的鱼儿耐不住水底的寂寞,“噗啦”一声跃出,在空中划出一道惊艳的、银亮的弧线,又倏然潜入深邃的绿绸之下,只留下一圈逐渐扩大、最终归于平静的“悬念”。船桨入水,发出“欸乃——欸乃——”的轻吟,均匀而富有节奏,与我的心跳共振,为这幅流动的画卷配上了一支古老而空灵的春天畅想曲。我醉了,醉在这声色俱全的温柔乡里!

然而,最叫人挪不开眼、乃至屏息凝神的,还是两岸的青山。它们明明带着巴山特有的硬朗与峻峭轮廓,此刻却偏生像个贪看自己模样的稚子,全然不顾江面的宽窄,执意要把整幅魁伟的身影都毫无保留地浸进碧波里酣饮——连崖壁上那些赶着报春的樱桃花也凑着热闹,粉白的瓣儿簌簌地、义无反顾地“落”进江心,跟着山影一同“倒”进水里,成了这幅青绿画卷中最温柔、最浪漫的点缀。江水倒也大方,半点不恼这般的拥挤与“僭越”,反倒像是慈母包容顽童般,轻轻晃着波纹,将山的青翠、花的娇粉、天的微蓝与水的碧透,完完整整地、毫无保留地捧到我眼前。

正看得入神,山间忽然漫起雾来。是极薄极轻的那种,不像冬日的浓雾那般沉重,倒像是九天之上的仙子失手撒下的一把素纱巾,松松地缠在山尖,柔柔地绕在树桠,连风过都只敢轻轻地掀起一角,生怕惊扰了这静谧。再低头看江里的倒影,竟全然变了模样!水中的山影裹上了这层薄纱,愈发显得朦胧而神秘;那些飘落的樱花瓣,此刻不再下沉,只是“浮”在那绿波之上,随着船桨荡开的縠纹轻轻晃漾,活像一个个穿了素白纱裙的凌波仙子,正伴着母亲河那“欸乃”的畅想曲,在巨大的天然舞台上踮着脚尖,翩跹起舞。那姿态软得很,媚得很,转着、旋着、晃着,连整个水波都成了她们摇曳的裙摆,每一丝颤动都勾着人的心魄,看得人连呼吸都自觉地放轻、再放轻,生怕一丝浊气,便会扰了这天地间最醉人的舞步。

我的心被这极致的静美攫住了,一股难以遏制的冲动在胸中翻涌。我最终是没有忍不住,缓缓蹲下身,仿佛要进行一个神圣的仪式。指尖先试探着,轻轻碰了碰江面——一丝清冽彻骨的凉意,如同纤细的电流,顺着指尖瞬间窜遍全身,竟让我的心跳为之漏了一拍。我小心翼翼地,如同捧起稀世珍宝般,用双手拢起一捧江水。掌心立刻被那沉甸甸的、凉润润的触感所充满,连手心的纹路似乎都浸满了清江的甘洌,鼻尖也无可避免地沾染上清甜的水汽。我低下头,将鼻尖,继而将温热的唇,轻轻地、郑重地贴上水面。

我吻到了。吻到了清江的灵魂。那是带着水底青草淡雅的幽香,是裹着清晨露珠的清润,是蕴含着岸边泥土朴拙的气息,更是藏着我整个童年、整个故乡记忆的、无法复制的味道。这一下轻吻,像一把钥匙,骤然开启了心底那扇最柔软也最坚固的门扉。心潮剧烈地翻涌、颤动着,眼眶毫无预兆地湿热起来——眼前这汪深情的绿水,不就是我在无数个异乡的深夜,于梦中一遍遍泅渡、一遍遍醉过、一遍遍让思念之泪与之交融的清江河吗?我望着掌心里依旧晃荡着的、阳光与波光交织的璀璨,喉间阵阵发紧,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能在心底,用最深沉的声音一遍遍地默念、宣告:

我爱你,清江。我爱你这淌过了千百年沧桑,却依旧保有的宁静与淡泊;爱你这映着山峦巍峨、云卷云舒的澄澈与美丽;更爱你藏在每一滴水分子里的,那独一无二的、只属于我的……故乡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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