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家具

住了近二十年的房子处理后，我承诺过买家，交钥匙前，房子里剩下的一套五组合老式沙发和茶几，一张带转盘的大圆桌和八把红色翻板椅，一个鞋柜，眼下再不能拖了，必须处理掉。我也去过旧货市场，询问收不收旧家具？然老板不屑一顾地说：“不收。收了卖不出价，不好脱手，还倒贴搬运费，搁货。”于是，我回到老院子门口等收废品的。

临近晌午，院子里传来事先录好了音，循环播放的小喇叭的吆喝声：“收旧冰箱、旧电视、旧洗衣机……”我赶紧问：“旧家具要吗？”他笑笑说：“不要。”又有一老者踩着三轮车过来：“收旧手机，旧手机换菜刀、换剪子、换盆……”

我盯着我的新手机看新闻、刷微信。随后我走出院子，在熟悉的街道左右张望，终于来了一辆可以收旧家具的小货车，我挥手截住了车主，和他简单交谈后，便领着他上了楼。他瞟了一下空荡荡的房子，随意拨弄了一下旧家具，直接开价：“这几样东西30块钱。”我眉头一皱，说：“卖木材、卖铁，也不至于这个价呀！这些都还能用，太少了吧？”他很干脆地说：“现在就这个价。”

他见我稍许有些犹豫，就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实在不舍，要不你再等等下一家看看？”我果断地说：“算了，算了，挥泪大甩卖。”

他开始一件一件往楼下搬，我踱步来到封闭的阳台，俯望依旧热闹的老街，来来往往的人流和车辆。

想当年，八把红色翻板椅是妻子的陪嫁物，而其它几件，记得是那年春节前，我货比三家，跑了好几个家具店才买的。当时绝大多数家庭在家里请客吃饭，时兴“接春客”，几大家人都放假回来，还有亲朋好友、同事同学，要还个礼，接到家里吃喝玩一天，小方桌坐不下，进门的鞋子无处摆放，喝茶、聊天、嗑瓜子没有沙发和茶几也不像个样子，况且，大过年的搬隔壁三家的大圆桌面和转盘，也不好意思，于是，接客用的几件家具一步到位、添置齐全，蓝色的一次性塑料鞋套，也是个流行物，便一并买了两大包回来放在鞋柜上。一个正月，走东家、串西家、到我家，斗地主、打麻将、喝大酒，大家庭的热热闹闹，大聚会的嘻嘻哈哈，那些欢笑，恍然如昨。

淘汰的老旧家具，深深烙印着时代的变迁，记录着生活的印迹，承载着温馨的画面，虽在心里或多或少有不舍，曾经朝夕相伴的宝变成了废，但总归是辞旧迎新。

他把旧家具装上了车，拉了拉捆扎好的粗麻绳，用微信扫码将钱支付给我后，向我挥挥手，发动车子，一溜烟消失在了夕阳余晖洒下的街道。

我站在街口，心里竟愿望这些旧家具有个好的归宿。旧物不言，有岁月可回首；时光不语，有未来可期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