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另一种叙事（四首）

缄默

我是一块铁 

缄默来自熔炉的凝炼 

也来自锤子的锻打 

火星溅落时 

每一道疤痕都是星图

隐入体内的疼痛

钙化为铮铮作响的骨骼

每一次锤击的叩问

我都会交出体内

所有的杂质 

刃口苏醒的黎明 

总在淬火最深的

——裂痕里娩出

有人说我该镀上月光 

那是他们不知道——

当锈蚀漫过喉结 

仍有星辰从铁砧升起 

像永不熄灭的 

原初之火

错觉

一棵树，枯而不倒

那站立的，是生命的影子？

是铸入骨头的灵魂?

是我的错觉吗——

一把闪着光芒的刀

在阴霾里拨日挑月

在这树影与刀锋交织的

错觉中，宛如

刀光剑影中的舞者

在寻找一丝光明的缝隙

那刀，是岁月的刻痕？

是风雨的洗礼？是时间的见证？

那一道道伤痕，是一首首未完的诗？

我想，当锈迹爬上刃口时

年轮里，正荡开古寺的晨钟——

原来，我们都在用残缺的锋芒

在‌暮鼓的回声中，以沉入年轮的

褶皱，雕刻自己的碑文

五月的另一种叙事

那些石榴的火焰，悬在枝条末端 

五月的风，正拖拽一匹

半透明的绸缎。绿色漫上来时

有蝉蜕在树皮裂缝里，练习发声

每片叶子背面，都压着

更古老的季节。而花瓣间隙

蓄满正在结晶的阳光

夏天，踩着春天的脚印 

给所有事物，镀上流动的

水银。有人用梦作画 

在空白处，签下"生长"

二字。我们便跟着风

走向道路尚未凝固的部分

当鞋底沾满花粉的密语

我们终于学会用体温

测量时光的厚度——

所有未完成的，都在

叶脉里返航‌。蝉声突然

折断的刹那，整座森林

举起翡翠的酒杯……

捧起春天的声音

冰层下暗涌的细流

忽然松动了喉舌

我俯身——

听见泥土翻身时骨节的脆响

柳枝蘸着清露写信

字迹被阳光译成鹅黄

而溪水绣出的银丝线

正细细丈量三月的深浅

最轻的风声是樱花坠地

最重的寂静是种子破壳

当我把手掌蜷成碗的形状

接住一滴鸟鸣——

突然懂得所有绽放 

都是大地长久沉默的回响

在时序更迭的三月

会有一茬茬新芽再次认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