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水间（4 首）

云水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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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瓦接住笛韵般的鸟鸣时

竹篮已提起一汪晃荡的翠绿

当白衬衫兜住半勺碎云

整条小溪便浮在光的亮丝上

石阶舔舔着晚霞的光晕

木桥数着水底圆润的卵石贝

忽然有鹭影划过镜面

把山的印章

轻轻按在云的眉心

不必问撒网人何处收网

炊烟轻旋处

水与天正借一苇笛

匀开薄荷色的黄昏——这一刻

我心如漂萍 系住云水的针脚

任时光绣出半阕未老的歌谣

另一个自己

忽然发现

写另一个自己的人

还真不少

各式各样的写法都有

不外乎就是——

将自己拆开

然后又重新组装

原有的自己不重要

重要的是——

另一个自己

既要走出生命的本身

又要不失手中

那紧握的摇控

芒种

镰刀与麦秆完成一次亲密的交接 

金色的颗粒不断滑落 

在竹筐里堆积成小小的山丘

晒谷场上的波浪 

随着木锨的节奏缓缓起伏

水田刚刚披上新绿的绸缎 

白鹭用细长的腿

丈量着秧苗的间距 

它们飞过时 

整个山坡都在舒展腰肢

梅子开始计算自己的酸度 

雨水在荷叶上写下借据 

青蛙们用鼓点作为担保 

等到稻穗低垂的傍晚 

所有承诺都会兑现

那些弯成弓形的脊背 

正在泥土上书写发芽的文字 

而谷仓的温润殷实里 

被压弯的秤杆静静垂首

每一粒星芒相互托举季节的重量

草根叙事

起初是黑暗中的一次赌注

嫩芽用脊椎顶开岩层的语法

把月光铸成钥匙

在时光的词典里寻找

“生长”的另一种写法

第二片叶子学会弯曲光

将正午熔成液态的金

储存在脊椎般的叶脉里

每当西风翻阅它的日记

就落下几粒光的感慨符号

到了余生的隆冬

它把积雪披成袈裟

用冰凌的舍利子

在骨头上刻梵文

那些被啄木鸟破译的

都成了年轮里警醒的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