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花开（六首）

月光花开

月光花开

那样洁白妙曼

是谁别在夜的鬓边

恍惚银河抖开

最后一匹

未染的丝绸

一朵花踮起脚尖

还在开

香气缓慢——

慢到要用

整座夜

去翻译

星子漫洒微光

把银辉濡染成

无声潮汐

黎明鸟啼如剪

把整夜圣洁

折进一粒小小琥珀

海上仙都

“海上仙都”不是虚幻

是生活中的实景

有人在那儿蘸着潮水

在白云的纸张上抒写心灵的文字

有人在那儿以生命的色彩

在海的蔚蓝间描绘生活的图景

我在那儿以诗歌的灵性修行

那潜藏着灵魂气韵的分行

在鸥鸟衔浪的鸣叫里

化为了一双双飞翔的翅膀

是的，那是心灵里的仙岛

我们共用一片海当稿纸——

我们用生命的笔墨

抒写浪花的象征意义

当月光开始校对

所有的坚持都成了诗的韵脚

你看那晨雾中的海上仙都

正翘首等待

新的故事落款成岸

生命里的烟火

砧板的木纹陷进刀痕

深浅交叠，是远比

年轮更倔强的生长印章

热油倏然跃起金浪，蒜末

炸开星子般的脆响

霎时，整片烟火空间

在葱花舒展的薄荷雾里氤氲

晒衣绳上的水珠坠落

完成一次， 对地心引力的抒情

在晨昏往返的情愫里

我们最终，学会了

像瓦罐煨汤那样——

让岁月慢慢熬出

油润的缕缕浓香

沙漠里的骆驼

黄沙跟着蹄印走

烈日鎏金镀行踪

你背上两座小山

一路晃晃悠悠 

风来数你的皱纹

沙来埋你的脚印

你只管往前走啊——

把月亮走成银铃

渴了就喝口热风

累了就枕着星空

天亮时抖抖鬃毛

沙粒里掉出黎明

撒网

渔网在暮色里张开

腰身拧成浪涌的弧度

青筋在手臂舒张旋风

琴弦般绷紧的网眼

拨动波纹起伏的乐谱

当空网提起时

星光鳞片滴漏水面

此刻收拢的褶皱里

盐粒正在融化

五指张开如锚刺破海雾

渔网再次从腕骨间撒开

缆绳在掌心烙下滚烫潮痕

三伏，傍晚的那条河

三伏，傍晚的那条河

像一条被太阳熔化的金链

我伸手去捞，却只抓住一把发烫的风

那风里有去年的芦苇味，也有你走后

留在岸边、没来得及带走的叹息

我蹲在芭蕉树下，看它悄悄把叶子卷成

一只沉默的耳朵——

它在替我偷听，远处雷声里

有没有你翻山越岭的脚步

草丛深处，第一只萤火虫点亮自己

像替谁把遗落的诺言缝进夜色

我不敢眨眼，怕它飞走

又怕它忽然熄掉，像那年你

没说完的话就沉进黑暗

蝼蛄在地下用细小的牙齿

啃着时间的骨头，啃得满地都是

碎屑般的月光。我把耳朵贴过去

听见它们说：别急，别急——

可我还是急，急着把夏天熬成一碗

可以入口即化的凉

于是我把荷叶系在船尾

让它拖走整条河的热浪

像拖走一床烧红的被子

竹帘纹的晚风被我扇成缕缕断纹

一片片落进茶杯，像小小的白色

降落伞，载着我无人认领的思念

最后，月亮整个掉进碗里

我轻轻吹皱它，又轻轻抚平

仿佛这样就能把你——

从很远很远的地方，吹回我的唇边